第三十三章 兵人秘事
距离八月十五中秋，只剩不到一个月。
今年的凉意似乎比往年更早些，虽还未立秋，可唐殊总觉得身子里有隐隐的寒意，算算日子，魏嫣然也差不多到了京都。
尧村兵人一事已进入尾声，安亲王做着最后的挣扎，并不愿意束手就擒，唐殊想不通还在执着什么，竟连最后的皇族体面也不顾。
“阿殊，你回屋躺着吧，这几日 你的脸色都不好。”慕远之将披风搭在唐殊肩头，小心着似乎是怕那披风压倒了他。
“我没事。”唐殊抬头看着繁星璀璨夜空，声音轻飘飘的:
“好久没看过这样的夜色了，你陪我看看吧。”
“好。”
慕远之坐在唐殊身边，试探着向唐殊靠去，见他没生气，这才大着胆子在人肩头蹭了蹭，虽然唐殊那瘦弱的肩有些硌人，但他就是喜欢得紧。
“阿殊，你身上还是那么好闻。”
慕远之并不敢卸了力去靠，唐殊的脸色一直不好，他实在怕自己皮糙肉厚的把人靠坏了。
“确实好看。”慕远之一双桃花眼瞅着唐殊，发出由衷的感叹。
“不知道靖国与荣国的夜空，是不是一样的？”
“都是同一片天，应当是一样的。”慕远之把玩着唐殊银黑相间的长发，声音有些委屈:
“阿殊，我看咱们还是尽快离开皇都吧，好不好？你别理安溪那个死女人，我去找徐芝羽来帮你解了雪璃蛊，至于先帝旧部的事…我回了四通楼一定……”
唐殊沉默了许久，随后神情复杂的笑了:
“慕远之，我曾自认为已经真的了解你，可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你，也从未真的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我所认为的你，似乎也根本不是真正的你，如今看来，的确是我技不如人，我一开始还真就没冤枉你。”
此言一出，唐殊能明显感觉到靠着自己的慕远之身子僵了僵。
“阿殊你说什么？”
唐殊突然话锋一转“你和南屿蛊皇很熟？”
“啊？啊！旧识而已。”
“那安溪长公主呢？你是不是和她也是旧识。”
“她…”慕远之挠挠头“算是吧，阿殊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嘛！她们不过都是和楼里有些生意往来罢了，我……”
“好了别说了。”唐殊突然打断了他“我决定留在靖国。”
“什么？”慕远之猛的起身“阿殊，你要是真气不过，打我骂我都好，为什么要留在靖国！若你不想回北靖王府，或者…不能回去，你可以和我去四通楼，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你！雪璃蛊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
“你救过我很多次，我不想再欠你人情，这世上最难还的便是人情，慕远之，你回四通楼吧，你已经接手四通楼，便有你要做的事，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是不会同先帝旧部和皇嫡子共同谋事的，只要我活着一天，北靖王府也绝不会拥立新帝。”
听了这些，慕远之再也压抑不住这几日的害怕，抱住了唐殊:
“阿殊，你不要这样，我错了，真的错了，我真的是觉得你我只是你我，和旁的无关，所以才……”
“与此事无关，你我本就无过深的瓜葛，你不需要对我知无不言，留在靖国也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你不能留在靖国，安溪对你用心不良！靖国没一个好东西，你留在这做什么！阿殊，你和我回四通楼好不好，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做，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还什么狗屁人情，更不需要你做什么，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是心甘情愿！”
唐殊推开慕远之“可我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你的心甘情愿，慕远之，我活不了多久，你也不要逼我，如果你真为我好，就回四通楼吧，你我之间停在此刻便好，不然到最后我们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互相利用了。”
慕远之发狠似的抱住唐殊“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够了！慕远之，我实在不想去纠结你是成心隐瞒还是有什么苦衷，毕竟我对你也从未坦诚，就此别过总好过往后太难看，不是吗？你我之间再无法回到最初，你若执意阻我，便别怪我不客气。”
一时间，慕远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许久他才挤出一个极难看的苦笑。
“你…阿殊，可我从始至终要的…真的只是你…我原是想…”
下一刻，素然居的院突然门被撞开，身穿盔甲的靖军被撞入了院内！
紧接着，庞大的身形冲入了院内，是兵人！
而那兵人身上骑着的，正是安亲王！
尹知鹤紧随其后带着人追进来，将兵人与安亲王团团围住，慕远之的七杀已出，将唐殊牢牢护在身后。
在这肃杀之气外，唐殊端坐着一动不动，若不是安亲王骑在高大的兵人肩头，都看不到他。
“北靖王世子！”安亲王双目通红，很是狼狈“既然你不来见本王，那本王便只好来找你了！”
唐殊低笑“身败名裂是你咎由自取，杀了我也挽回不了什么，还不如王爷自我了断来的体面。”
“杀你？本王的确曾这么想，可如今你活着，才更有意义，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什么意思？”
“唐殊，如今皇室驯养兵人本王好歹是头一份，你难道不好奇驯养兵人的法子是哪来的吗？”
“与我无关。”
“你怎么知道与你无关？”安亲王阴邪一笑“你不是已经开始查荣国先帝嫡子一事了吗？”
唐殊一愣，慕远之也看向他，二人对视，眼中皆是疑惑。
慕远之问“你说清楚，兵人一事与先帝嫡子有何关系？”
“你们可听说过南屿蛊皇？”
“兵人是依靠蛊虫？”唐殊看向尹知鹤。
“是！”
“哈哈哈哈！唐殊啊唐殊，也亏得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慕远之也急了“你把话说清楚！别血口喷人，兵人与荣国先帝嫡子到底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了！唐家当年叛出后，靖国实际上已无人再敢驯养兵人，后来是南屿蛊皇给了本王驯养兵人的法子，而算算时间，那时候荣国先帝突然驾崩，据本王所知，你们荣国先帝的嫡子后来就躲在南屿！”
唐殊冷哼“荣国先帝嫡子在哪，你怎么这么清楚？”
“哼，这有何难！北靖王世子呐，你们唐家恨靖国皇室驯养兵人，所以才投靠荣国，可你有没有想过，荣国先帝嫡子和旧部想谋事，就当真没有想过兵人？他们就真的干干净净吗？”
唐殊呼吸凝滞，但还算镇定“一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
“猜测？好好好，北靖王世子，你可以当这都是本王的猜测，那本王便同你说些实在的，前些日子你被兵人所伤，险些丧命，那之前你应该是刚开始调查先帝嫡子的事吧？你不妨猜猜本王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只一句话，唐殊便感觉如遭雷击。
是的，那个时候他的确是刚注意到先帝旧部的事，还要慕远之去查，而当晚，慕远之的小师父，四通楼先楼主就连夜到访了北靖王府！
在那之后，他去了四通楼，才……
“不可能。”唐殊喃喃，神色已见慌乱，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不是！不是的阿殊！那晚我只是…只是有其他事要和小师父说…你听我解释！那之后……”
慕远之想要靠近唐殊，却被尹知鹤一把推开。
“别再假惺惺了！你们四通楼的人帮那位先帝余孽把我们荣靖两国玩的团团转，为你们铺路，有什么好狡辩的！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值得相信，别再摆出那副纯良的样子骗人了！”
唐殊看向尹知鹤“你也知道？”
“本王本以为那人只找过本王，我们确实有过交集，但本王那时候并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应当与四通楼有关系，可后来本王发觉那个人还找过长公主和安亲王，兵人实际上是……”
“好了别说了！”
唐殊何其聪明，怎能想不到！
怪不得四通楼先楼主会在大牛之事后失踪，怪不得四位阁主会那般巧的赶到！兵人一事对和先帝旧部有来往的四通楼来说，根本不是秘密！
他实在不敢想慕远之到底都瞒着自己什么！
唐殊看向慕远之，神情复杂。
慕远之眼中浮现了祈求:
“阿殊，你听我说，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先帝如何，你是知道的，他的儿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兵人一事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你和我回四通楼，我一定查个清楚，给你交代！你不能信他们的片面之词，四通楼与北靖王府合盟天下皆知，他们这是要离间！”
唐殊面无表情，没有怒意，只有感慨:
“是啊，四通楼与北靖王府合盟，你的小师父那时候一定很高兴吧？你接近我，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荣帝若是一直步步紧逼，北靖王府拥立新帝便是水到渠成的事，好算计！好算计！”
“阿殊！”
“够了，别说了！你走吧…”
慕远之急了“阿殊！你可不可以再信我最后一次 ！”
见慕远之要上前，尹知鹤挥出一掌将他逼退“楼主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尹知鹤！这是我和他的事，容不得你在这煽风点火，滚开！”
慕远之眼下早慌了神，七杀瞬间涌上了真正的杀意，那些靖军都不能幸免，安亲王更是死在了盛怒的七杀之下！
一时间，原本素雅的素然居血流成河，变成了人间炼狱！
无数靖军一波一波的想慕远之围去，他们制不住慕远之，可慕远之也无法靠近唐殊。
看着那个拼了命想靠近自己的人，唐殊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告诉他。
其实自己一点都不怪他，也能理解这所有的一切，和他身上的责任，他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
可如果自己那么做了，慕远之便绝不可能离开自己身边，回四通楼去。
唐殊实在不想把慕远之再牵扯进来，即便他知道这个人或许早就不可能独善其身，可他不想他和慕远之到最后真正的不欢而散。
他此生能有过那些怀念，便是足矣了！
唐殊说不上来此刻对慕远之到底是怎样看待的，或许是还记挂着这个人的人情，也或许是别的什么。
但还是会去找他，完成对慕容洛起的誓，也是偿还曾经他帮助自己，多次相救的恩情。
只是却并不是以北靖王世子，甚至是唐殊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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