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真相
直到一日李富商把赵有明叫到跟前，然后对着赵有明说道：“你来我家做工，已经有多年，你这几年的情况，我也都看在眼里，但我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你，你家徒四壁，我要是把闺女嫁给你，跟着你肯定是受苦。
这里有你这些年的工钱，另外，我又给你准备了几亩良田，一头黄牛和几十两银子，足够你娶妻生子，富足一生了，不要在这里纠缠，我闺女现在已经许配了人家。”
听了这话，赵有明直接瘫软在地，久久不能回神。
赵有明双眼无神，起身对李富商拜谢，就要告辞离去。
李富商提醒赵有明桌上的银子和地契，赵有明摆了摆手，落寞一叹：“我与李秋娘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却是真心想要娶她为妻。我家虽然不富，但我也会凭借我的双手努力挣钱。”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但转过身来，却是看到李秋娘正站在其身后，双目中满是激动的泪水。
…
李秋娘说到这里，顿了顿，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白开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喉。
林糯糯这下越发好奇。
看起来是穷小子终于打动了岳父大人的故事。
故事结局应该是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李秋娘为何又会沦落至此呢？
且从她故事里所说，赵有明家里家徒四壁，除了书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么看来，如今这个小院，不就是赵有明家嘛！
赵有明人去哪了？
李大小姐的富商爹又在哪？
林糯糯满眼都是求知欲。
而李富商明明恼怒于赵有明，却没有把人赶走，应该是一种测试吧？
李秋娘看着林糯糯眼巴巴的样子，惨然一笑。
“是的，一切如你所想，我爹本是不愿我嫁给赵有明的，但实在拗不过我，于是和我约定对赵有明进行考察，确认其品行，经过那几年的考察，我爹才终于肯相信，赵有明虽说是家庭贫困，但也确是不可多得的良胥。
由于我家中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爹便与赵有明商量，婚后我们二人的孩子，长子仍然姓赵，如若有第二个孩子，不管男女，皆姓李，让李家有后即可，赵有明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下来。他也成为了我们李家的上门女婿……”
林糯糯很想鼓鼓掌，听起来是一段不可多得的佳话。
而赵有明坚持了四年，最后抱得美人归，也是他应得的。
不过……如今事情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林糯糯撑着下巴，看向李秋娘。
李秋娘摩挲着缺了一个小口的茶杯，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悲戚的光。
“本来我们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的，但婚后不过一年，赵郎就变得闷闷不乐起来，我和他谈心后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饱读诗书，想要去入仕。
却因着家境贫寒，只能勉强考取一个秀才的功名，若是能进京赶考，以他的学识，定然能获得一个不错的功名。
我和爹一商议，但我们的意见却产生了分歧，我决定全力支持他去考试，我爹却对此颇有微词。
他觉得我们李家家大业大的，生活富足，何必去千里迢迢的赶考呢？读书人赶考求得一个功名，大多是为了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说到底，还是为了钱与名，但如今我们家不缺银子，所以这赶考也就可有可无了。
这是我爹的想法，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还觉得他这么想赵郎，是侮辱了他读书人的风骨，他想求得一个功名，不为利禄，只为谋福天下百姓，学以致用造福苍生，这才是他的理想抱负，和那名利没有半点关系。”
说到这里，李秋娘有些愤然，捏着茶杯的手也攥紧。
林糯糯不置可否，但心里却哀叹了一声。
恋爱脑的妹妹哟，姐姐前世年纪比你还大，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
一般这种执着信任，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考取功名不为名利和权力，而是为了替天下人谋福？
多么可笑的说法。
一万个读书人中，真正忧国忧民，那般无私，能两袖清风、高洁傲岸之人，少之又少。
不是人人都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雄心伟志，拥有那般无私且宽广的胸怀。
更多的是成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酒肉权贵，要么就是将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的事不关己的冷漠。
大部分读书人，寒窗苦读十余年，为了什么？
当然是名利，为了改变世代清贫的家境，为了过上好日子，为了吃上肉，为了穿上华服，为了有人伺候。
当然，这只是大部分人，仍然有小部分人只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但这部分圣人是少之又少。
至于其他读书人，言辞凿凿只为百姓谋福祉？
若是让他知道，哪怕考取功名，一样吃不饱穿不暖，还住着漏风漏雨的破烂屋子，还要每天和牛一样的干，勤勤恳恳的奉献自己的一切，发光发热去为别人奉献，去让别人过得更幸福，他们还会乐意吗？
饭都吃不饱，谈何理想？
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怪不得有伪君子一说，真是虚伪又自私，明明心里想的不是那样，却还要拉过一块冠冕堂皇的遮羞布，来让别人觉得他有志气且无私。
虚伪，是人类惯用伎俩。
就像是林糯糯前世所熟知的相亲故事——男女相亲，说好aa，把一半钱转给对方，谁来付都行。
但是男方却总是喜欢抢着买单，事后让女方转钱给他，而不是随意女方买单，他转钱给女方。
嘴上说着是为了照顾女方，这等小事不需要女方来操心，并且让女方买单，在别人看来不好看，实际上呢，是为了维护自己虚伪的嘴脸。
既然那么在意面子，何不直接付钱，不提出均摊费用的提议？这样人人都会夸他大气。
哪怕均摊也无妨，谁买单都一样，为何每次又要抢着买单，做给外人看，让别人觉得是男方付了钱？
这种人，是既不想多出一分钱，又想维护自己那虚无缥缈的脸面，是最最可笑虚伪的。
同样典型的虚伪行为，也出现在了赵有明身上。
或许有许多人都打着大义凛然的幌子，来掩盖自己丑陋的真面目。
但这并不是绝对的，也有许多人堂堂正正的，表明自己一半为改变自己命运，一半为学以致用谋福苍生，这才是端端正正的君子。
单纯说自己想谋福众生，不为名利，这点林糯糯是怎么也不信。
除非让她亲眼所见。
本来林糯糯还对这赵有明有些好感，觉得他虽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起码有点风骨在身上。
不过如今听李秋娘这么一说，林糯糯却改变了想法。
赵有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老实，是个老实人，反而滑头得不行。
若是他不滑头，怎么能让李秋娘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还在为他说话呢？
还口口声声维护着他的风骨——不为功名利禄，只为理想抱负。
林糯糯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不为所动，继续听着李秋娘讲故事。
李秋娘啜了一口茶，幽幽叹了口气，继续道：“因为意见上不合，我和我爹闹得不可开交。”
说到这，李秋娘眼中泛起涟涟泪水，嗓音也有些哽咽起来，“但赵郎对此毫无怨言，还安慰我说，我爹也是好心，想要他留在家中多陪陪我，赵郎多么善解人意，但我爹却如此顽固。”
林糯糯听着有些无语。
这赵有明明显的绿茶行为啊。
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这个时候表现得自己很大度，不更凸现了李秋娘她爹的小气嘛！
这是个心机男，要不得。
更何况，李秋娘的爹也没做错。
首先，赵有明只是个上门女婿，家里一切财产和他无关，他可以享受，却没有支配的权力。
而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李秋娘过得开心幸福。
如今他要进京赶考，必定要和李秋娘分别一年甚至更久，这期间就相当于他的存在可有可无了。
除此之外，进京赶考可不是一笔小费用。
那些穷书生过得清贫困苦，但李家并非没有钱，自然不能让他过苦日子。
这么一进京赶考，出手阔绰的话，起码几千两银子得花出去。
且此去路途遥远，自然得提前出发，中途还得备考，笔墨纸砚和客栈吃食，衣食住行上哪一点不是钱？
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这些钱倒算不得什么，也伤不了李家根基，但主要是赶考，会导致两人分离。
李秋娘倒是想跟着去，可李富商和赵有明都不同意。
李富商觉得此去路途遥远，且说不定会遇到天灾人祸，危险重重，不敢让女儿去冒险。
而赵有明则觉得，李秋娘只需要在家里等着他高中回来便好，不用跟着他一起前去吃苦。
林糯糯摸着下巴，这就相当于明明有条件，但现在出差却不带老婆，这男人必定想搞鬼。
“然后呢？”见李秋娘迟迟不开口继续，林糯糯忍不住出声催促道。
李秋娘抹了抹眼角，继续落寞的低低出声：“我们僵持不下，但紧接着没多久，我爹就病倒了……或许是那段日子我天天和我爹爆发争吵，而他身子一向有病根，就这么一气之下病倒了。”
林糯糯在心里啧啧啧了几声。
同时她也忍不住阴谋论起来，究竟是被气病的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这事还值得商榷。
林糯糯可是知道某些事例的，什么上门女婿为了夺家产，而想方设法弄死了老婆一家人，只为吃绝户。
真是恶毒无比。
“我爹病倒后，一切都乱了套了，先是那些掌柜的个个来辞工，不过半个月时间，已经零零散散走了五六层的掌柜和伙计……”
哦？
林糯糯玩味的勾起唇角。
李秋娘她爹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那些人怎么说也为李家卖命了那么多年，怎么说走就走？
必定是有人背后挑拨离间。
“我爹断断续续的病得起不来床，后来勉强支撑着家业，再后来听说了这个消息，一病不起，随后我家又爆出一些子虚乌有的欺客丑闻，生意上一落千丈，而我爹听后怒火攻心，而后竟然吐血暴毙了……”
说到这，李秋娘嘤嘤呜呜的哭了起来。
虽然怨恨爹爹的固执，但毕竟父女一场，她娘早逝，她还是和从小把她拉扯到大的爹爹感情非常好的。
林糯糯敛眸沉思，她爹是被活活气死的？还是说……有人暗中捣鬼呢？
林糯糯忍不住出声：“你爹病的时候，赵有明是不是很孝顺，一直在病床前侍疾？”
李秋娘擦了擦眼睛，瞪大了眼睛，反问道：
“小妹妹你怎么知道？赵郎很是孝敬恭顺，不过因为我和爹自赶考一事产生矛盾后，他就不大待见赵郎了，时常掀翻药碗，但赵郎一向好脾气，都默默隐忍了下来，还对我说无妨，都是他该做的。”
“……”林糯糯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内心的无语了。
这太明显了，纯纯的谋杀。
谁气得要死，还见到一个不待见的人来照顾他，怕是都会被气的血压飙升，没病都气出病来。
更何况这李富商还病得不轻。
而且赵有明给李富商的药碗里究竟有没有加料？这还不好说。
反正林糯糯觉得，李富商的死和赵有明脱不了干系。
这李秋娘真是天真又愚蠢，到现在眼睛还跟被蒙起来似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可长点心吧，害，被娇宠得天真而愚蠢的富家女。
“爹爹死了，李家偌大的产业也难以支撑下去，我凭一人之力，并不能撑起李家产业来，且城中其他商人也觊觎已久，我们李家夹在他们的算计之下，可谓是艰难无比。”
林糯糯撇嘴，可不是嘛，也没跟她爹好好学习打理产业，现在主心骨一死，可不就没了顶梁柱，一切都得轰然倒塌了。
“家里的铺子实在是维持不下去了，我只能强打起精神，在赵郎的建议之下，将那些铺子都低价出售了出去，免得日后亏空更多。”李秋娘长长的叹了口气。
林糯糯再次撇嘴。
果然是上门女婿一步步吃绝户的过程。
公司经营真的经营不下去了吗？
他那么有才干，还想造福苍生，怎么不先抢救一下自家商铺，而是直接甩手把铺子给贱卖了？
一个商铺都不能让其起死回生的话，谈何去拯救天下百姓？就靠那一张嘴么？可笑。
想想就知道没安好心。
林糯糯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了，“然后你们家院子也被抵押了，你在他的建议下搬到了他曾经的破烂小院子里，然后把大部分银子都给了他，让他带着去进京赶考了吧？”
这下，李秋娘越发错愕，“小妹妹，你神了，你怎么知道？”
说着，李秋娘眼中忽然迸发出纯亮的光，她扑了过来，抓住了林糯糯的胳膊，拼命哀求她。
“你肯定能掐会算对不对？那你帮我算一算，赵郎、赵郎他真的死了吗？呜呜呜……”
恋爱脑是病，得治。
林糯糯露出怜悯又嫌弃的神色。
在李秋娘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诉说下，最后一点过往也被尽数展开在林糯糯眼前。
家中遭此变故，李秋娘伤心了许久。
期间都是赵有明不离不弃的陪着她，陪她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所以在后来赵有明提出想去进京赶考，考取功名，而后将李家产业都夺回来之时，李秋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虽然李家落魄了，但这几个月来，他们仍过着从前奢侈的日子。
等到李秋娘惊觉之时，才发现那几十个铺子低价贱卖的钱，已经被她挥霍得十之七八。
这时，他们才学会了节俭。
可如今的钱，已经不够赵有明进京赶考了。
若是钱都给了他，那么李秋娘就得饿死。
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先把祖宅给抵押了，换取一大笔银子。
这样她可以凭借余银度日，也能供赵有明去赶考。
两人合计过后，李秋娘就搬到了赵有明曾经的小院里。
而后安定下来，赵有明带走了大部分银子，和李秋娘依依惜别。
“他这一去就是两年，起先我们还一月就会通一次书信，用以表达思念，可后来，书信渐少，我体谅他要备考，也就默默忍受了下来。可后来，却是一年都音讯全无。”
李秋娘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这一年来我想方设法打探他的消息，几乎是散尽了家财，可是却杳无音信，直到今天，我才从一个可靠之人的口中得知他的消息——他、他，他早就死了！虽然他成功入仕，却因为站错了队，而死在了一年前的宫变上！”
其实林糯糯很想拍拍巴掌的。
这种人，死得好。
不过看李秋娘这么伤心，她自然不能说这种话。
不过，赵有明死了？
林糯糯持怀疑的态度。
这等圆滑之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掉。
这事也好解决，她找凤不言问问即可。
凤不言现在可是朝里的老大，这些事他准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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