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顺药膏
杜月凝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清淡的月光落在男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影上，她亦步亦趋小心跟着。
红肿的眼睛，缓缓弯成小桥。
怎么会有人，只是看着背影，都觉得安全感满满。
周寻开车把人送了回去，途中接了徐延打来的电话，说陈海已经都撂了，余姚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可以暂时排除嫌疑。
把人送到楼下，周寻并没有跟着上去，而是在楼下等着。
杜月凝怕周寻等久了会不耐烦，回到家拉着三个行李箱，急急忙忙往外走，出电梯时她不小心被行李箱的轮子给绊了一下，“啪”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吃痛拧紧眉毛，手忙脚乱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抬着腿前后晃了晃，还好没什么大碍。
杜月凝拖着箱子费力地挪出单元门，看到周寻靠在车身上，拿着一根火柴在边缘上一滑，火焰朝下拿着火柴棒，点燃了嘴边咬着的烟。
他半眯着眼睛，捏着烟吸了口，甩了甩火柴棒熄灭。
杜月凝在单元门口看待，从来没见过用火柴倒点烟的人，点燃的不仅是他指尖的那抹猩红，还有她的心脏。
丝丝缕缕的火光，顺着血管，轰然燃烧。
周寻视线落在愣着的人身上，吐出烟圈，夹着烟的手搭在车镜上，“还愣着干嘛？”
杜月凝回神。
抬手把滑落到臂弯的包拎回肩膀，拖着笨重的箱子走过去。
周寻按开后备箱，夹着烟的手并未松开，一只手就把她的箱子拎起来，迅速放进后备箱，杜月凝刚想说要不要帮忙，就见他利索地开始拿第二个箱子。
目瞪口呆间，他就把三个沉重的行李箱放了进去。
他直起身子，余光不小心划过她通红的膝盖。
周寻弯身，探手伸过去，但他指尖燃烧的火点，吓得杜月凝猛地往后一退，脚下水泥地不平整，她没踩稳，左摇右摆着就要摔下去。
他拧眉伸手把人拉住，厉色训道，“躲什么！”
视线紧紧锁在他拉着自己的那只宽大的手掌上，修长之间还一闪一闪冒着火光，好不吓人。
周寻垂眼看过去，这才发现拉着的人，还在微微发抖。
真是麻烦。
他松开手，弯腰把烟头碾灭，重新直起身，“膝盖怎么弄的？”
杜月凝低头看向自己的腿，借着月光，她才看清膝盖处红肿了一大片，她肤色偏白皙，显得红得过分可怕。
“啊，不小心磕到的。”
她扭身一指，“出电梯的时候被箱子绊倒了。”
周寻闻声说了句真笨。
杜月凝低落的情绪，一直到车子开出去好久，被周寻丢了一支药膏才消失。
周寻手掌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着路况，嗓音平淡，“涂上。”
杜月凝眨眨眼，听话地拿起药膏，非常听话地旋开扭盖，挤出一块白色的药膏，在膝盖上慢慢涂开。
涂好以后，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药膏，指腹仔仔细细地描摹着边沿。
杜月凝偷偷瞄着驾驶座上的男人，紧张到手心冒汗，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打破沉默，却没什么头绪。
其实她性格有些内向，不太爱社交。
平日里跟同事在一起，不论谈论什么，她都很少主动开口，却能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她按开车窗，微凉的风吹进来，脸侧的碎发飘动，吹降了些颊面温度。
她手指捏了捏药膏，鼓着腮呼了口气，“周美……”
“周警官。”
周寻怎会听不出她要脱口而出的“周美人”三个字。
他早就看出杜月凝腼腆内向的性子，真不是不懂她哪里来的胆子，敢对着他一次又一次喊美人，又哪里来的胆子让他送自己搬家。
“嗯。”他没戳破她，想看看这姑娘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侧脸看着他，目光温软清润，“陈海……会被判死刑吗？”
选来选去，选了一个最能藏住小心思的话题。
“我不是法官，要看法院怎么判。”
杜月凝咬咬下唇，虽说是想找个借口，但她也是有些担心陈海会被放出来。
周寻似是瞧透她的想法，“最起码无期。”
她鹿眼睁圆，眸光亮亮，语调轻扬，“真的吗？”
“嗯。”
“那……余姚呢？她呢？”
“嗯。”
嗯是没事吗？
杜月凝怕问多了会显得她笨，还会惹他不开心，垂着眼睛继续找话题。
“找你们护送真的免费吗？”
“假的。”
“啊？”
杜月凝惊讶地张开粉唇，脸颊红扑扑像一颗车厘子，手指捏紧猛地把药膏挤到了前头。
要给警察付费的话，那肯定很贵吧，她能付得起吗？
“那你们怎么收费啊？”
“也是按小时吗？”
“我付不起的话可以分期吗？”
周寻几乎要被她逗笑，他随口一说，她竟然相信了，这么单纯好骗？
一直到酒店门口，周警官都没有解答杜月凝的几个问题。
杜月凝站在三个行李箱胖，夜风吹散她的发梢，背着月光仰头看着他，小心翼翼问，“周警官，你们到底是怎么收费啊？”
她下巴尖翘，眼睛很圆，清润水意满满，看着像是被他欺负了似的。
明明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偏偏主动跟他说了一路没营养的话。
周寻捏着一盒火柴，无聊得转了两下，手指夹着盒子，抬起来朝她身后的酒店挥了一下，“进去吧。”
杜月凝握着行李箱栏杆，看着清淡月色下的男人，心脏扑通乱跳。
想多看两眼，也还惦记着收费标准。
“还没给钱。”
他手指一挑，火柴盒窜到掌心，合指握紧，“不收费。”
“啊？”
“为人民服务。”
杜月凝在心里念叨了一遍，眼神恋恋不舍看着他，糯糯地说：“周警官，谢谢你。”
几日后，徐延出警受伤，在杂物箱翻了好久也没看到那管子药膏，疑惑地问周寻那管药膏去哪了，周寻才想起他把药膏给了杜月凝。
这姑娘竟然还把药膏给顺走了。
“被偷了。”周寻随口一说。
徐延啊了一声，“被偷了？还有人敢偷到刑警队长头上？！”
“嗯，胆子很肥。”
“寻队，不抓到局里教育教育？”
“有机会再抓。”
这还要等有机会？？
谁家小偷这么大面子？？？
昨天的事情冲击是在过大，直到天翻出鱼肚白才浅眠睡着，却又不安稳地做了噩梦。
起床以后，杜月凝脸色惨白，眼下乌青很重。
她可以找借口请假，但又不想让同事知道昨晚的事，犹豫再三，还是强撑着去上班。
金莹莹看着她重重的黑眼圈，吃惊探头，“我滴个妈呀，月凝你昨晚做小偷去了？黑眼圈怎么这么深啊？”
做小偷？
她是真的做小偷了。
周美人给她的那管药膏，现在正安安静静躺在她包里。
她抬手盖在包上，睫毛颤了颤，有些心虚地摇头，“昨天搬家熬夜了。”
“哎，月凝你可真像个小可怜。”
金莹莹端着从喜佳乐买的咖啡，小指勾着包子，挎着杜月凝往办公室走，“对了月凝，你听说了没，就咱们要采访的那个周寻周队长破获了一个案子。”
杜月凝眉心一跳，手指微微泛凉，“他……破了什么案子吗？”
内心的想法破土出芽。
“就是之前有一个诱骗女性当女朋友，骗/钱骗色，诱/奸/后/杀的一个新闻，当时我看了还以为是个乌龙，谁知道这还真是个真事儿啊，公安部门这一大早就发了声明了。”
金莹莹义愤填膺，“真是太气人了！这些人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还是咱们警察同志们灵得很呀！”
杜月凝作为受害者之一自然晓得很可恨，昨天她也后知后觉猜到周寻就是周美人，刚刚从金莹莹嘴里得到证实，除了惊讶，她更多得是觉得愧疚。
明知道他刚抓了嫌疑人，她还因为自己的私心麻烦他送自己。
所以他回去以后，熬夜加班了吗？
昨天周寻送完杜月凝，确实是回警局加班了，不过这倒跟杜月凝没多大关系。
周寻有意培养徐延，就算没有杜月凝这个意外，他也打算让徐延主导此次的案件审理。
只不过他以后看了笔录，针对几个疑点重新提审几名嫌疑犯。
一切彻查理清，大清晨就结了案。
刚刚结了案子，警局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吴局紧绷的脸色也放松，还不忘提醒周寻记得去参加专访，宣传公安系统，宣传反诈中心app。
徐延叉开腿，拿着一个大肉包子啃，“寻队，你还真去参加那个什么杂志的专访啊？”
周寻拿起瓶子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拧上瓶盖，“去吧。”
队里的人可都知道寻队多讨厌这些高调的事情，有时候队里破了大案需要采访，他都要推徐延出去挡着。
时间久了，徐延都觉得自己就是寻队的专属新闻发言人了。
“队长你之前不是坚决反对专访吗？”
“是啊队长，这种杂志能好好写吗？要是一不小心写出格了怎么办啊？”
“真不懂咱们局长为什么非要让队长参加这个专访，你说咱们这警察不就应该低调办案，低调做人吗？”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
当事人周警官倒是神色自然，没有丝毫为难之情，徐延觉得不对劲，“队长，我怎么看着你还挺想去参加的啊！”
这之前不还是坚决不从，负隅顽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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