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亲近
周羡鱼从楼白月手中拿过那把椅子，然后……没有举起来。
这把椅子跟她之前在舞厅拿来砸人那把不一样，要更重一些。
大小姐沉默了两秒，放下椅子，继续上脚踹。
那两个黑衣男人显然是认得周羡鱼的，也不敢还手，缩在墙根处。一个说：“周小姐……周小姐，这是少爷的命令，不关我们的事啊。您大人有大量，饶……饶我们一命吧。”
周羡鱼停下动作，眯了眯眼睛。
这两个人面色惨白，畏畏缩缩看她的眼神充满恐惧，没有半点先前面对楼白月时候的气焰。
他们看起来，好像真的害怕周羡鱼要他们的命。
周大小姐觉得有点头疼。
这可真是……我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她转头看了一眼楼白月，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楼白月摇了摇头。
周羡鱼：“那就好。那……现在怎么办？”
她知道豪门大族有很多这种买凶杀人私下处刑的事儿，她也不是没听说过，但亲身经历还真没有。
况且，她从前听到的也都是“谁谁谁淹死了”“谁谁谁出车祸了”“是他姐姐干的”“她弟弟找的人”。
所以……谁来告诉她，这种事应该怎么收场啊！
楼白月沉吟片刻，说：“唔，报警和把他们扔到海里去，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你的风格啊。”
周羡鱼：“？”
周羡鱼：“什么意思？”
楼白月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将那把周羡鱼举不起来的椅子拖回了原位，一边说：“我从前听到的传闻，都说你恶毒、高傲、喜怒无常，但是了解你……不，我是说，稍稍了解你之后，我觉得你不可能是那种人。”
他抬头看向周羡鱼，眸光意味深长：“他们私下里叫你‘大魔王’，从来没有人敢惹你。林家宴会上那件事，还是第一回有人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结果……”
结果她报警了。
换成楼白月，他可以在一秒钟之内想出十几种报复的方法，再给点时间还能更多，要怎么痛苦就怎么痛苦。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一种。
更何况，她是周家继承人，许大小姐的宝贝女儿，说不定也是许家的继承人，又生着那样一副好相貌。她甚至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自有大把的人为了讨她欢心替她出手。
报警？这简直闻所未闻。
楼白月没有说的是，自那之后，很多人悄悄开始讨论，周大小姐到底是喜欢干点新奇的事，还是……歪得不能再歪的田里长出来的，一根端正到出人意料的苗。
周羡鱼还没有说话，系统在她脑中出声了：【周小姐，我得提醒您，这次涉及到目标对象的安危，您如果不实施报复，很可能判定为违背人设。】
周羡鱼闭了闭眼，觉得更头疼了。
系统安安静静地旁观着。在这个小世界，没有人能比它更了解周羡鱼。作为高维智能，它也有点好奇——
当固守了这么多年的原则和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发生冲突，周小姐，您会怎么选择呢？
周羡鱼看向楼白月，问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楼白月实话实说：“把我绑起来，扔到海里去，不过没有成功。”
他轻微扭曲了一下事实：“还好我在甲板上就觉得事情不太对，摸了一根铁丝，在最后关头开了锁。”
其实不是的。他的每一件衬衫袖口都放着铁丝和刀片，至于那个白色小药片，是林画办生日宴的第二天，他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
果然派上用场了。
他笑了一下，带着一点庆幸的味道：“多亏我运气还算不错，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
周羡鱼从眼尾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看你倒是不怎么像后怕的样子。”
楼白月眨了眨眼，没说话。
周羡鱼半阖下乌黑的睫毛，说：“那就报警呗。”
痛意从骨头缝里慢慢渗开。或许系统的确是去“沟通”过了，这回的疼痛不像上次那么剧烈而锐利，像是钝刀子一点一点地磨。
尽管不剧烈，周羡鱼还是疼得视线都模糊了。她强撑着一口气，伪装出正常的样子，说：“和公安说，要判就判得公公正正的，什么都别怕。我可是周家的大小姐，林家跟我比什么都不是。”
在轻微的耳鸣症状里，周羡鱼隐约听到系统叹了口气。
【周小姐，您真是倔强啊。】
倔强到，一身宁折不弯的傲骨。
周羡鱼死命撑着云淡风轻的语气，回应道：“痛算什么，又不是任务失败了。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掰一掰这个世界的司法系统，好歹别跟一滩烂泥一样什么事都不管。这不，大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是无奈的：【好吧，周小姐，我刚刚违规给您开了一项权限。您的疼痛可以缓解，方法是和目标人物进行肢体接触。】
周羡鱼愣了一下。
恰好这时楼白月看到她额角的冷汗，伸手轻扶了一下她的手肘，担忧地问道：“周羡鱼，你没事吧？”
被他碰到的那一瞬间，周羡鱼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从沼泽里拉了出来，浑身一轻，连模糊的视线也立刻清晰了。
那只手一离开，疼痛又卷土重来。
周羡鱼若无其事地往旁边迈了一步，正好挨着楼白月，她说：“没事，可能有点中暑，你借我靠靠。”
她一边在脑中向系统鞠躬：“谢谢系统，谢谢大佬，太感谢你了。对了，这个方法有没有时长要求？我不会要一直这么贴着吧？”
一直这样，就是高岭之花也得觉得不对劲了。
系统说：【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好像和违反人设的程度有关，你可以自己试探一下什么时候惩罚结束。】
周羡鱼：“……”
既然如此……或许她可以尝试走一条新路线。
这时有几个船员赶过来了，周羡鱼皱着眉挥手：“把他们带走，让船长报警，快点。”
楼白月适时补了一句：“旁边房间阳台上还有两个。”
他又低头看向周羡鱼，抬手用手背去碰她的额头，一边说：“你真的没事？要不要去找医生看看？”
周羡鱼本来就挨着他，他的手再这样一抬，看起来就像把她虚虚圈在了怀里。
周羡鱼克制住自己把他的手甩掉的本能反应，团吧团吧怀里那件黑色的风衣，眼看着无关人等都走干净了，一转身就开始演戏。
她用额头抵着楼白月的肩膀，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抱怨的意味：“不许再离开我的视线了，我没你胆大，你不害怕我害怕。”好声好气的，几乎能让人听出一点哀求来。
初秋穿的衬衫也厚不到哪儿去，楼白月能透过布料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温度，甚至温温热热的吐息——如果不是错觉的话。
这种感觉……几乎让他头皮发麻。
他偏过头，避开肩上那个脑袋翘起来的几根碎发，喉结很轻微地动了一下。
在被人扔进海里的前一秒都能游刃有余的楼白月，僵硬地抬起手，握住周大小姐的肩膀，试图把她推开。
“我知道了，你先起来。”
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
周羡鱼仰起脸，清清亮亮的桃花眼执拗地看着他：“你先答应我。”
这么近的距离，楼白月稍稍低头就能吻上那两片纤薄如黑羽的睫毛，还有那一点嫣红的唇珠。
周羡鱼感到握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猛地收紧了一瞬，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立刻把手放开了。
“我答应你，你起来。”楼白月一贯清澈微凉的音色里掺进了一点细微的低哑，回视着她的乌黑的眼里沉沉的，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周羡鱼试探性地后退了一步，发现疼痛感没有再回来。
她悄悄松了口气，然后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家目标对象好像不太对劲。
要真说起来，周羡鱼并不是那种缺根筋的人，也自认没有某些狗血文女主那么缺心眼。但是，把她的想象力往上翻一倍，她也绝对想不到面前这个人对她是怀着怎样隐晦的、不可言说的心思。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要是人家就这么喜欢上她了，那她这个病娇女配冲谁病娇去呀？病娇女配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她犹犹豫豫地说：“你不高兴了吗？”
楼白月叹了口气，说：“没有，只是你突然靠过来，我有点不习惯。”
周羡鱼顺口接了一个梗：“那你要快点习惯。”
楼白月沉默地注视着她。
她弯起眼睛：“哈哈我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啊。”
楼白月看着她关了门扑到床上的欢快身影，少有地感到一种无力。
做了那样的动作，说了那样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没有明示暗示，没有欲盖弥彰，连象征性的解释都不意思意思给一句。
这样坦坦荡荡，又像是……有恃无恐。
无数字句在舌尖转了一圈，一个音都没吐出来，最后他说：“你早点睡，晚上把阳台门锁好，我回去了。”
好像每次在她面前，他就变得笨嘴拙舌，无话可说。
门轻轻关上，系统出声道：【周小姐，您是不是换了一种路数。】
周羡鱼哼着歌——系统给她开的权限让她心情很好——一边说：“是的呀，病娇怎么可能满足于只做朋友呢？哎对了，如果让你以外人的角度来看，我和他现在是一种什么关系？”
她问这个也就是纯粹出于好奇，毕竟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操作非常奇怪，把两人之间本来要往“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走的箭头生生拉到了一个混乱的方向。
她也不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楼白月会不会疏远她，但如果真的被疏远了……也不是不好，她就可以继续走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病态跟踪狂路线了。
系统：【从外人的角度看，大概就是……强取豪夺虐恋情深吧。】
周羡鱼：“？”
周羡鱼：“你认真的？”
系统：【当然。怎么看都是，目标对象慑于你的权势不敢反抗你的亲近，或者是想要利用你，至于你么，肯定是看上了他的脸，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真心。】
周羡鱼：“打住，哥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系统的声音里带上一点温和的笑意：【开个玩笑而已，不过其他人可能确实是这么想的。还有，我是无性别的。】
周羡鱼：“好的哥，明白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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