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
花园街。司法界人类的聚集地。
连保安人员心理素质都特别高，普通人都担受不起一天至少十封业主亲自送达的律师函警告威胁。
常住人口流动很慢，一户三代是常态。依然有不少政商人士千里迢迢迁徙而来。
街心花园内移植的百年常青藤枝蔓上无不散发出正经，庄严而谨密的气息。
“这套房子很好看耶~我喜欢的！”
一身香奶奶粉色高定礼套，卟灵卟灵镶满水钻白底运动鞋，卷卷双马尾衬托下华丽斯简直迪士尼在位公主本公。
站在门廊下，被屋内莫名压抑的气息愁得面部紧皱，一脸嫌弃的是她大哥，华天虎。
除了眼神中最后几分对小妹的宠溺，已经没什么压的住他全身暴走的不耐烦了。
华天虎与老三华容道性格天南海北，更趋近虎头虎脑的地主家傻儿子。
曾经也是爱钻研学术的人，一本正经想要改变世界。奈何天赋是很残忍的。
在实验室趴了六年毫无所获，反而投出去的研究资金足以打造一栋帝国大楼。
出于愧疚以及长兄责任，回归家族企业继承家产。
“喜欢啊？喜欢就买下来呗。”潜台词：这点小钱，哥哥出的起。
只是他不太懂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她可能在国外待久了？
满屋子书柜，楼梯下都塞满了藏书空间的古朴房子，从小生活在粉红色泡泡水晶屋里的小公主是怎么看上的？
华丽斯翻看着质地精良的楼书，皱起眉头，语气唏嘘，“唉，可惜听中介说，房东的态度坚决不卖呢……”
华家老父亲的掌上明珠，华丽斯小公主想要的房，不可能得不到的。
随着华天虎的目光充满威慑向带看小哥移去，中介团的人立刻心领神会。
“说是这样说。不过，态度再坚决也抵不过法院的强制执行。”
“什么？”听到法院强制执行，兄妹俩都是一吓，不会是什么凶宅吧。
“两位别紧张，不是大事。其实这栋老楼有历史的。前房主是名法官，在我们当地还挺有名的。在职的时候发生意外车祸去世的。然后她丈夫与女儿就依次继承了。因为丈夫欠了外债，所以这房子早就被冻结准备拍卖的。”
“怎么到现在还没执行？”
中介团中大姐幽幽叹了口气，“喏，还不是那原房东家的小姑娘咯。脾气拗的很。人却是机灵，掐着最后期限，一直不断在还款。我们看她生活条件实在困难，帮着劝说了好几回，人就是不理我们。后来直接把我们拉黑了。”
小公主与大哥面面相觑，“啊，这？”
大姐立刻稳定军心，“放心好了。女孩的爸爸很积极促进这笔交易！就那小姑娘一下子拗不过来，等法院执行了，她就没办法了。”
说是这样说，个中艰辛只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罢。
作为殷商世家，华天虎耳濡目染早就从长辈口中听惯了这种一财散家离兮的故事了。
只华丽斯被护在掌心的，心地柔软，娓娓看向大哥，眼神在说，那就别压价了？我们出高一点。
华天虎倒不是小气，骨子里流淌着商人血脉，压榨利益成了本能反应。
等他还想观望一阵，或许那个小姑娘慢慢长大了，洞悉人间炎凉后学会委曲求全？
却突然收到中介团大姐提示，出现竞争者。
哼——华天虎冷笑。就这？他们华家玩腻的招数。
他没搭理。几天后，房屋拍卖定金已经成交。
委屈巴巴华丽斯盯着他，“哥？”
华天虎默默咬住了后槽牙。姆？是真当他哈喽凯蒂呢。
“到底是什么人！给老子调查清楚。”
从华家太子爷掌心下明抢？
华家律师团瑟瑟发抖，根本不需要调查，人黑纸白字写的很清楚呢，“是个叫梵临的音……音乐家。”
“是个什么？”
这个截胡的黑刀，身份背景确实没什么突出的。
在国内圈内新盛负名，倒是各类音乐奖项上异军突起。
他好像就是专门为了各类比赛而生。
起初是唱诗班的，一次演出时原定领唱的男生急性过敏送了医院。他临时顶替，却得到现场评委一致好评。
当时的音乐教主一眼既定。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于是从领唱，独唱，个唱，破格进入音乐学院。
律师翻看他个人履历的时候不免惊讶，母亲是亚裔，父亲是英国人。他长相却不似母不类父的。
明明五官很精致，但眉眼冷冽，英国人父亲是名建筑师，亚裔母亲是旅游博主，家庭富裕履历上能找到的学校都是贵族私校。
照片、视频中，父母的笑容随和且明媚，孩子眼底间的光芒却冷漠锋利。
他是在国外参加了一挡国内举办的华人大赛后被主办方邀请回国的。
律师团突然灵机一动。他的国籍认定一定有问题嘛！
……
“梵先生……”
“我不姓梵。梵临是我的名字。”
大姐一脸尴尬，“啊是是！梵临先生？”
这个客户，很有意思。他几乎什么都没过问，直接远程转账就支付完定金。
拍卖规则中的定金是不退还的。因此大部分人会事先与拍卖方打探情报。
如果竞价者中有一口报价特别高，摆明了势在必得，没必要打水漂了。
因此背后是整个华家的华天虎在溢价方面得天独厚拥有绝对优势。若是有旁人咨询，大姐出于职业素养会婉言拒绝的。
梵临却没给她机会。他的势在必得莫名充斥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连华家都不放在眼里。
长期与捡漏的投资商合作，大姐早练就出火眼金睛。小公主华丽斯固然是喜欢这套的。冤种大哥就未必呢。
于是为了巩固黑马音乐家的优势——毕竟这年轻人付钱爽利嘛。大姐自作主张的安排了一次线下谈判。
大姐是这样想的，司法人都有自己的骨气。她跟原房东家小姑娘打过几次交道，小姑娘虽然人没入司法界，心却在的。
华家虽然财大气粗，但人会压价。所谓的，有钱人才能天经地义的抠门。穷人则小心翼翼的大方。
音乐家梵临显然自带艺术人的浪漫气息。因此大姐自觉多少也是为了卖方好。
早点把房子转手卖了，总比沦落到拍卖局好。
她约在了房屋地标见面。
梵临先到了。他没有进屋，而是径自站在门口，微微仰起头瞭望。
正在二楼开窗通风的大姐看到他，热情的招呼他进来坐。毕竟是未来的主人嘛。
男子的脚步却始终没动。就好像吸血鬼没有得到主人的邀请，血脉压制令他无法踏进人类的领地。
他回到车边，打开顶棚，侧身倚靠在车座上。
这里的格局与他记忆中没有什么变化。还记得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别致的独栋楼房，小桥流水，庭院楼阁。
在石子路上蹦跶的物业巡逻小车。停在路两边的豪华跑车。以及训练得体，见到人微微晃动尾巴，不骄不躁的巨型猎犬。无不令他感受到跨层的压抑感。
他们与他，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类。
街心花园中央供奉的百年古树他认得，是当年一批司法人从建筑商手上抢救回来的。那时候一共有三棵，运输途中死了两棵。后来植物园拒收，一名法官业主就索性移植到了自家小区里。
于是它就一直站在那里。风动水动，唯独它不动。
所以在它的庇荫下，他根本不敢走进房子。
……
段子兮一路上都在不断做着心理建设。
不要发火——不要发火——不要发火——
她内心还不够强大。每次一发火就情绪激动，容易错漏许多关键信息。
她知道因为母亲的名字，法院已经给了她许多宽容度。做人不能无度贪得无厌下去。
可是她真的，入不敷出。
一天四份工，分身乏术。最令她担心的不是身体垮掉，而是其中任何一份出了岔子。
尤其是福利院一旦有人针对她，被迫离开，她要怎么像那些孩子交待呢。
红爱民成长起来了，他的羽翼肉眼可见逐渐丰腴。她却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将所有胆子都压到他的身上。
何况他的身体一直有问题。她那么迫切的希望他治愈，就是害怕有一天自己会突然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极限在哪里，最近却不断的意识到，已经快要探到底了。
每一根横空落下的稻草在她眼里就是一柄柄刀子，遍体鳞伤，血流屠地。
到花园街东门口下了电动车。上次“车祸”整修花了几千大洋，好在有冤种肇事者。
毕尾冬看到维护账单的时候眨了眨眼，“这车一共也没几个钱吧？”还不如赔个新的。
段子兮心虚，“江医生要求的。避震和防撞电子，是他要求安装的。”
“这。好吧。”所幸事主不是计较的人。
花园街的门房各个眼凶眸尖，非小区业主车只有黑牌、红牌才给进。
段子兮走到门口，先张望了下。看到后门仰躺着听评弹的胡爷爷，赶忙招呼。
胡爷爷是部队退役回来的。跟着二儿子、儿媳住在这里。闲不住，义务担任门房物业班的管理员。
胡爷爷认识她。胡爷爷小孙女6岁时差点被人拐走，还是放学回家的段子兮给一把拽了回来。
“哟！兮兮放学回来啦？”
爷爷年纪大了，有点艾滋海默症早发。时间观念颠三倒四的。
打过招呼后门房果然放她进来。
段子兮深吸了几口气。躺在爷爷脚下14岁的黑色拉布拉多也认出了她，疲惫的摇了摇尾巴。眼皮又耷拉下去。
“好几天没看到你妈了。你妈是不是又出差去？要是你爸做饭不好吃，来我家吃哈~”
“唉。知道了，爷爷。”
她虽然在努力偿还，一人之力杯水车薪。
没有办法做到父亲那样冷漠，“卖了就卖了。不就一套房子。身外之物，有什么比你爹我的命更重要的？你已经没有妈妈了，至少要保住我这个爸爸吧？你就那么想当孤儿嘛！”……
“都是你妈的错。对外面的野孩子比对家人都好！所以才养了你这么个女儿。自己有家人不要，偏偏想去当孤儿？告诉你，你才没那么好命，遇到你妈这样冤种……”
从什么时候起跟父亲动手的？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
离家出走对小子兮来说，不难。毕竟她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呢。
绕了很大一圈，没有从熟悉的小径走。就是会途径街心花园那棵古树的小路。
每次妈妈回家前她都会在那里等着，期待妈妈带回来的炸鸡桶。
有几次她故意躲起来，还是被眼尖的妈妈发现，装作没发现的走过去，然后回头喊她，“妹妹？哎呀今天妹妹不在啊？那把炸鸡桶带给隔壁哥哥吧？”
然后女孩儿不躲了，跑出来，拖住母亲衣袖，舍不得自己的炸鸡桶……笑声荡漾开来。引起邻居的狗子蠢蠢欲动。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从那条小径上走过了。
……
她看到那辆车。贴地黑漆超跑。耀眼的红色轮胎。
显示着主人阴郁又张扬的个性。
然后目光随之瞥见了斜靠在车椅上的男子，贴身的白色上衣，黑色工布裤。双腿修长悠闲的曲起。
面无表情的瞭望着她的房子。
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遗忘了这样的感受——
瞬间，委屈、愤怒、憎恨、怀念。泉涌而上。
等她回过神，眼泪不自觉的滴落到手背上。仓惶的擦拭过，扭头就走。
“段小姐——小兮妹妹！！唉，别走、别走……我下来了！”大姐在二楼看到了她。
车上的男子眼眸眯了起来。
天色逐渐暗淡，却没到开启路灯的时间。
他站了起来。他走了过来。
脚步一声一声敲打着的地面，仿若绝望的鼓声，宣告着幕落。
(https://www.ddbqgtxt.cc/chapter/42615396_1455142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t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t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