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来
哗——
同事面色凝重，似乎是绷不住了突然直挺挺站起身，惊恐地指着那个小盒子，声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领导，那个，其实你抱着的那个是夏雨霏她奶奶的骨灰盒，她今天休假本应该去火化场的但秘书说要所有人都到场，所以——”
这话还没说完，就吓得领导立即像烫手的山芋一样把小盒子重新放回了机器人手中的托盘上，双手合十嘴里直念着无意冒犯有怪无罪之类的话。
此时夏雨霏昂首挺胸走上前，用着超越她这小身板的力量一把就推开了领导，珍重地拿起那个木制小盒子抱在怀中，摊开紧握的手心向领导展示掌中之物。
原来她紧握的拳头里还藏着个东西，看上去外表像是个老旧的电话手表，似乎隐隐闪着红光。
夏雨霏嘴角微微上扬，按下红色的按钮后领导刚刚那段威胁她的录音开始重复回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
这种小孩子用的电话手表虽然早已被时代淘汰了，但凭着过硬的质量充上电就还能用，而且还因为款式老旧刚好躲开了公司里的技术屏蔽器的干扰。
领导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连腰都挺不直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老玩意儿是因为版本太低才没被公司最精尖的技术屏蔽干扰到。
完了完了大意了！
这次可真是玩脱了！
与其慌张的表情正相反，夏雨霏的神色依然平静，这才不紧不慢地摆出了自己的筹码。
“刚才那些话我可都录下来了，当然您要是死咬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您也应该知道我在公司工作过的每一天可都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而尽心尽力。虽然嘛所有人都把大大小小的问题都丢给我来做，不停加班是很辛苦，但这也让我更了解公司的命门了。所以啊我建议您还是把我们应得的补偿都吐出来，不然这段录音和公司这些年来的税收问题被有关单位和上面领导知道了，那公司的罚款可就是我这种普通人一辈子都算不出来的天文数字咯。”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后，夏雨霏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曾经拿到名校录取通知书那般骄傲的光。
全公司的人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平日里最温顺的小白兔急了咬人那也是很疼的！
领导气急败坏地看着夏雨霏，他主动揽下裁员这活儿打算邀功顺便私吞款项的计划这下可全泡汤了！
但他也不得不权衡利弊咬牙低头，暗自攥紧了拳头。
当下整层楼爆发出了久违的欢呼声。
抱着小盒子从公司出来后，夏雨霏听到手机里传来的汇款提示音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她低头充满爱意地摸了摸老旧的电话手表，这可是她从奶奶那里收到过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今天本该休假的她才刚到尸身处理中心领到遗物就被电话催着赶回公司，因为想要听听看里面奶奶语音通话的录音就顺手充了电，没想到多年以后老物件还是能派上用场，也许正是冥冥之中奶奶送给她最后的礼物吧。
再次望向这座由钢筋水泥铸成的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夏雨霏恍惚中回想起那个第一次见识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高的楼的那个懵懂少女。
而现在，科技机械公司的摩天大楼更高了，钢铁运输路也变宽了，低空飞行器也都成为了第三类大众交通。
每天都有无数的智能机器代替了像她这样可有可无的人不停工作，人类已经不再是城市的中心，机械成为了奠定城市发展的钢铁心脏。
在繁荣而又美丽的景象背后，有多少人失去了发光发热的工作岗位，又有多少人失去了曾经炙热的梦想呢？
一种无法言喻的茫然感慢慢涌上心头。
此时远方的夕阳照在钢铁建筑上的反光吸引了她的视线，那光源是从围绕在城市边缘的远方河流上折射出来的，在夕阳映衬下涟漪的水面就好像细碎的金子般在闪闪发光。
这个瞬间，夏雨霏突然想到自己还可以做什么了。
就算这个到处都是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那么还有一个地方永远等待着她的归来，这个地方就是家！
凡是在大城市里找不到工作的人都退居回了乡村，虽然享受不到城市的高科技便利设施，但也因为没有公司愿意投入机器人发展所以人们还能靠着传统的耕作或者手艺生活。
正好奶奶去世后留的乡下房子和田地也需要有人打理，于是夏雨霏只给自己留下了车票的钱，就把自己攒下来的所有钱都转到了爷爷所在的疗养院账户中。
坐上通往乡村的自动巡航巴士，所有人都垂头丧气，唯有夏雨霏止不住地兴奋。
说实话她早就厌倦了这个冰冷的城市，每天重复着麻木的工作早就让她的生活变得暗淡无光，现在可算是找到理由回家了。
她也想通了，其实人活一辈子打拼那么久不也就是追求个吃住温饱么，那么在哪里生活又有什么太大区别，反正最终的归宿无非都是一个小盒子罢了。
然而等夏雨霏真正踏在那个从小长大的土地上却傻眼了。
原本这个丰收的季节应该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而现在别说是半个人影了，她眼前的光景竟然是光秃秃的稻田，干涸到泥土开裂的鱼塘，还有远远看去连鸡舍都只剩一地鸡毛，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气可言。
怎么短短几年没有回来整个村都大变样了？
难道说村里就没有活人在打理了吗？！
夏雨霏慌张地拿出手机确认自己没下错站，抬头这才看到不远处一大一小的人影正向她走来。
定睛一看，那好像是她多年未见的小姑还有小表弟。
“菲菲啊～快跟我们回家吧～”
终于见到了亲人，夏雨霏也跟着激动地打招呼一路小跑迎上去。
她记得从前小姑可是对她很好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会特意攒下来留给她。虽然夏雨霏去城里上学后就没了来往，但这么多年过去再见还是让她觉得亲切可靠。
直到走近后夏雨霏才发现小姑手里还提着个袋子，里面装着两个干瘪的馒头和畸形的苹果。
难道是出来扔垃圾顺便来接她的吗？
还没等夏雨霏把肚里所有的疑问倒出来，小姑又抢先把袋子挂在了她手中嘱咐道：“菲菲啊，我跟你说你奶原来那屋我已经打扫过了，你搬进去自己住就行，这给你先凑合拿回去吃啊。咱们走快点我先送你回去，这边晚上可不像城里那样安全，晚上千万不能出门啊！锁好门窗睡一晚有什么话明儿咱再好好唠啊～”
“好。”
被小姑急促的语气督促着，夏雨霏也只好有点懵地暂时应承下来，心中的疑问却更多了。
印象中小时候村里的人都挺朴素的治安也不差啊，难道是这些年回来定居的人口变多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吗？
来不及细细思考，她就跟着小姑快步走向记忆中通往家的泥泞小路。
就在快要到达老宅的时候，长相呆萌的小表弟却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指着旁边新盖的三层小白楼，表情似乎很是害怕：“小表姐，要小心旁边住的吸血鬼哦。”
啥？
什么吸血鬼？
夏雨霏回头看这才注意到那个崭新的小白楼实在是白得有些刺眼了，所有窗户还都拉上了白色的窗帘，看着让人莫名有种废弃病院的既视感，心里也不由得开始发怵。
就在她转过身看向小姑求证时，窗帘背后有个白色的影子闪过。
“别听他小孩子胡说！”小姑拉着孩子的手却紧了紧，笑容明显有些僵硬，“隔壁住的好像是个病人，不怎么出门的，听人说似乎是有什么传染病，所以村里人就编了个吓小孩儿的故事，总之你别跟他接触就行了。”
是这样么？
夏雨霏点点头，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都已经到家门口了她自然也就顾不得其他事归心似箭，心急地三步并作两步就踏进了院子里，一回头才发现小姑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就已经拉着孩子匆匆消失在了黄昏最后的余光中。
虽然刚才小姑是说过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但急成这个样子还是不免让夏雨霏产生了不安感。
按小姑说的话关好门窗上紧锁后，夏雨霏才提着行李正式进入家中，打开灯发现所有家具上都盖着层白布。
人去楼空说的就是眼前这样吧。
夏雨霏有些感慨地看向承载着往昔记忆的家具，过了很久才收拾好心情，将一直抱着的小盒子小心翼翼放在奶奶的房间的祭坛上，虔诚祷告后才开始准备收拾自己的行李。
推开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间木门，夏雨霏愣在了门口。
里面粉红色的布局竟然还是保留得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卡通贴画和蕾丝边床具干净得就像是崭新的，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微微泛黄的岁月痕迹。
夏雨霏鼻头一酸，用手背蹭了蹭鼻尖，低头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靠在门框上非要奶奶画身高线承认自己长大了的样子。
再次整理好心情和行李后，夏雨霏回到客厅的厨房想要煮点水顺便看看有什么吃的，毕竟小姑给的那个干掉皮的馒头怎么看也没有什么食欲。
没想到的是冰箱里竟然还真有存货，满满当当的保鲜盒里装着不少食物，盒子上也都细心地贴了标签。
那熟悉的娟秀字体映入她眼帘。
【红烧肉910】
【辣椒炒肉910】
【菠萝咕咾肉911】
【甜酒酿823】
……
这些都是夏雨霏最爱吃的菜。
因为她小时候挑食只吃肉，奶奶可没少花心思研究在肉里加菜。
想来这都是前天奶奶特地做好准备打包来城里探望她的吧。
夏雨霏想起上一次奶奶突然到城里看她，站在那个只有家里厕所那么大的合租房门口心疼得下不去脚的那个样子，又想起了不过几日前奶奶还跟她通电话说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她突然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如获至宝地笑了出来。
打开那盒她日思夜想的红烧肉，即使已经冷掉了但熟悉的诱人香味还是勾起了食欲，夏雨霏夹起一块细细品味。
嗯，这完美的肥瘦比例在嘴中融化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
可即使吃在嘴里是甜腻到幸福的，很快又泛起了丝丝苦涩的味道，有股滚烫的咸液不争气地滑进了食道里，触动了她的心弦。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夏雨霏才终于不用再克制情绪，想到以后再也吃不上这样的美味就难过地哭着把保鲜盒的盖子重新合上了。
她决定把冰箱里剩下的所有食物都放进了冷冻室里保管，想要把最美味的食物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简单收拾洗漱过后夏雨霏终于一头瘫倒在床上，久违地迅速进入了梦乡。
然而没睡多久，一阵沉闷的响声让她从梦中坠落惊醒，脚一蹬就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身，心脏砰砰狂跳不停。
发生什么事了？！
她瞬间清醒过来敏锐地向发出异响的客厅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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