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作为特级酿酒大师，凝香本应该被分配到宫中担任负责酒席饮宴之事的女官，但长公主送她来显然不是为了提升长安宫廷的宴会水平，皇后觉得凝香奇奇怪怪但也不失可爱，于是凝香留在了椒房殿。
皇后对凝香倒是颇为照顾，见凝香性子耿直，不太会曲意逢迎，便让凝香在自己身边作为皇后的官署，负责掌管皇后玺绶印鉴。陈洛本来以为这个差事就是看着皇后的白玉玺绶别让他跑了就行，没想到还要顺带负责皇后的奏折敕令的盖章和下发工作。地位大概类似于明朝皇帝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地位不高但位高权重。
不过陈洛并不在意什么权力，也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以权谋私的事情。他只是看中这份工作的清闲，简简单单的做一个盖章机器就好，不用怎么跟人打交道。
皇后性格豪放，不拘小节，对下面人属于是掌控大方向就好，小细节并不怎么深究。陈洛挺喜欢这样的一位上司，给了自己一定的灵活度。
不同于清朝时期拿着年银一千两俸禄的皇后，西汉皇后，位同天子，权柄非常大。外朝内廷、各有其主，内宫里的事情由椒房殿里的皇后统辖。
与皇帝九卿相对应，皇后也有三卿，位同列候，俸禄两千石。负责协助皇后处理内宫事由。这些皇后身边的高级别官员，并不同于皇帝的嫔妃，她们服务于皇后，这是宫廷女官能拿到的最高级职称，即使内外臣属一起算上，九卿也算是非常高等级的官员了。当然，陈洛现在还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掌玺女官，远远够不到三卿的位置。
当嫔妃来向皇后请安时，陈皇后还没能从床上挣扎起来。虽然嫔妃们等等皇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陈皇后还是比较体贴，简单让侍女梳了一个发髻之后换上了皇后正装之后便来到了椒房殿正殿。
西汉皇后五日一次朝见皇太后，作为皇后，陈阿娇便下令仅每十天来请安一次即可。这么算下来，嫔妃们一个月才来请安三次，既造福了别人，也方便了自己。当然，主要是方便了自己。毕竟酒后宿醉很难受，如果每天都要早起只怕是自己的身体先扛不住。
陈洛跟着皇后，第一次见到了后宫里的嫔妃们。皇帝年轻，自然嫔妃们也都很年轻，陈洛有点好奇卫子夫和李夫人究竟是不是真的长得倾国倾城，但听着底下嫔妃说了一堆也没听到有卫姓妃嫔。想来可能卫子夫还没入宫。
如今的这些妃嫔虽然都还算是青春貌美，可在仪态气质上却差了皇后一大截，所以都并不算得宠。嫔妃之中只有徐离夫人以熬资历熬到夫人的位置，其余都是低阶嫔妃，多在良人以下。
夫人，位仅次于皇后，在婕妤这个官职出来之前就是后宫里嫔妃的最高等级，著名的有汉高祖的戚夫人。
待嫔妃们走了之后，陈洛注意到皇后松了一口气，似乎皇后好像在这种场合下很紧张，完全不像是上位者接受下位者的朝拜一样。
在嫔妃们走了之后，就是椒房殿内部的讨论会了。
“皇帝少进后宫，你们怎么看？”皇后需要臣下们的意见了。
皇后从娘家带来的宫女欣儿最先发话：“原来陛下不只是少来咱们这，陛下连合欢殿、漪澜殿这样的后宫也少去才是陛下并未冷落殿下的意思。或许陛下只是最近国事繁忙，过段时间就会来看殿下的。”
欣儿是长公主府里出来的，自然事事为皇后考虑，对皇后是一片赤诚。但这样的话语显然并没有让皇后满意，因为陈洛看见皇后在轻轻的用手指顺着桌前的漆器花样画画，显然并不是很认可欣儿的这番话。但她也的确衷心，所以皇后并没有打断她。
注意到欣儿的话并没得到皇后的认可，陈洛本想发言，但却被身边的兰儿抢了先：“欣儿姐姐此言差矣，陛下三宫六院都少去才可怕呢，就怕不喜欢女的吧？”
陈洛听到兰儿这话，心中会心一笑，看着兰儿，眼神好像在说：“喔唷，小姑娘可真勇，这话都敢说。”不过想想也是，汉朝皇帝从高祖到汉哀帝几乎人人都有男宠，武帝也有一个名叫韩嫣的伴读，生得花容月貌，乃武帝男宠。
在汉朝当皇帝，喜欢男的不可怕。有男宠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只喜欢男的。皇帝对臣子的过分宠爱会给朝局带来大的动荡，无子更是会成为诸王起兵作乱的堂而皇之的理由。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韩嫣的存在确实暗示了一定的风险，且陛下到现在也确实无子，这才是眼下最着急的事情。
在得到了皇后的赞许之后，兰儿颇为得意，得意便会忘形，笑着问凝香道：“不知凝香妹妹有什么高见吗？”
陈洛本来还处在吃瓜状态，忽然这职场的倾轧就到了自己的头上，他并不想掺和这样的事情，便只是对皇后回答道：“臣并没有看法”说完还不忘捡了一块小糕点塞到自己的嘴里。皇后开会就是有这个好处，茶水点心管够。
皇后只是看着她笑了笑，那糕点自己也喜欢，于是自己也捡了一块吃了起来。又问兰儿：“那依你看应该怎么做合适呢？”
兰儿见自己得了皇后青眼，更加得意的说道：“现在后宫嫔妃并不得皇帝喜欢，正是殿下的好机会啊。不如去求太后驱逐了韩嫣，到时候殿下加把劲儿，若能一举得子，殿下便可高枕无忧了。”兰儿说的非常的起劲，神情就像是想出了诺奖级别idea的科研打工人。
皇后却只是哈哈一笑，嘴上说着：“这可是难为我了。”却并未对兰儿有什么苛责，可见作为领导涵养还是在的。
见到兰儿吃瘪，欣儿来了精神，急忙向皇后说道：“殿下或可效仿吕后故事，吕后以人子充作张皇后之子，殿下也可以以后宫嫔御之子充作亲子。”
欣儿的话，对了一半。皇后并不想生孩子，同时也不想养。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一塌糊涂，更别说要承担起照顾一个小生命的责任了。
此时，陈洛对皇后补充道：“今天就有一批宫人将要被放出宫去，其中不乏陛下从前宠幸过的宫人，殿下或可让陛下再见她们一面，或许会有旧情复燃。到时候，皇后便不必这样忧心了。”
陈洛的提议得到了欣儿和皇后的认可，在皇后看来既能解决问题又不必自己亲自生孩子；而在欣儿看来这些宫人身份地位低下，就算有了皇子也不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到时候皇后收养也不会有太大的波折。
这种传个话的小事皇后并不需要亲自去，只是指派了欣儿作为椒房殿的代言人去请示了陛下。
皇后她们后来在椒房殿知道了事情的进展：皇帝留下了其中一名想要出宫的宫人，当晚就重新宠幸了她，名字也很有趣，叫卫子夫，有子有夫。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陛下此举会引得椒房殿不悦，所以汉宫内最近对皇后宫里的差事都格外上心，唯恐惹怒了皇后殿下。然而，椒房殿内一切如旧，甚至还开了个小宴会，接着奏乐接着舞。
椒房殿的主人对皇帝要求不高，不是个gay就行。
在卫宫人承宠后的第二天，收到了皇后赏赐的黄金、粮食和布帛。赏赐丰厚且都可以用来作为皇宫里的硬通货，陈洛开始认为皇后其实是知道后宫底层人士的疾苦的，知道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相比皇帝虚无缥缈朝东暮西的恩宠，这些钱财才是真正暖心的东西。
得到了皇后的赏赐，卫宫人前来向皇后谢恩。陈洛知道这就是之后大名鼎鼎的卫皇后卫子夫，历史上曾经描述陈皇后和卫子夫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卫子夫在入宫后司马迁曾经记录为“有大宠”，看来颇受皇帝钟爱，陈洛有点担心这两位椒房殿的前后主人会在大殿上像动物世界里那样直接厮打起来。
但是，事实情况证明陈洛现在的想法是多余的。卫宫人对皇后的赏赐颇为恭敬，但也并未像其他宫人一样的一味贬低自己来讨好皇后，卫宫人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这样的态度倒是赢得了皇后的喜欢。
皇后欣赏有独立个性的人，就像凝香和卫宫人这样的。
皇后问及卫宫人对自己又被宠幸有何看法时，卫宫人的回答倒是颇为实在：“妾本欲出宫婚配，但阴差阳错又留在了皇宫里。今天确实是如烈火烹油，但妾当初初次由平阳公主府里进宫时也曾经历过。如今种种，妾无法拒绝。但行己路，不问前程。”
最后却还补充了一句：“皇后恩德，妾无以为报，妾入宫前曾为歌者，愿以雕虫小技为皇后解忧。”
陈洛和皇后都很喜欢卫宫人这样的人，始终保持冷静的内心，不过分得意，也不回避自己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坦坦荡荡，任人评说。
卫宫人走后，皇后对陈洛说：“卫宫人非等闲之辈，将来必成大器。”
陈洛心中一惊，后来的故事发展陈洛是知道的，却不想皇后也这样有识人之明。皇后毕竟对自己不薄，陈洛出言提醒：“皇后可担心卫宫人将来会取而代之？”
这样的话在外人看来着实是可笑，皇后的身家高贵到无懈可击，卫宫人仅为女奴出生，连平民都算不上，怎么会有取代皇后的可能呢。然而事实是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而且在历史上发生的还颇为顺利。
皇后闻言却只是笑了笑，便对陈洛说：“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看她能有多少本事吧。”
在卫宫人承宠后的一个月之后，后宫传来了她怀有身孕的消息。这是皇帝登上皇位多年以来第一次有嫔妃怀孕，一举打破了皇帝不育的传言，影响颇大，也完全搅动了原本就不甚平静的后宫。
皇后宫内传来的晋封卫宫人为卫美人的旨意，更是让后宫暗潮汹涌。
自此，整个后宫的怒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怀孕消息彻底点燃了。
伴随着皇帝不育的传闻破灭，此事也搅动着前朝的朝堂格局。汉宫的热闹程度指数级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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