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花狱已成
那是一名与杭九傒一般大的少年和一名少女。两人眼中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流露惊恐，相反，那眼神流露的是一种极其渴望的期待之色。
“二位小施主为何不走？”怀生问。
但见那二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年答：“我兄妹二人的父母已死在妖兽手中，现已无家可归，还请仙师收留。”
怀生看了看白未砚和杭九傒，似在询问。
白未砚说：“别看我，我无界岛向来清净，我可不喜人多。”
“总不能让两位小施主随我回圣恩寺吧？”
如此，询问的目光便落在了杭九傒身上。只见他上前一步，抬手探测了一番那二人的资质后道：“你二人资质尚可，若不怕吃苦，便跟着我罢。”
二人一听，赶忙拜谢。少年道：“谢谢仙师！沈霁定与妹妹沈颜誓死效忠仙师！”
怀生见一切落定，便说：“那么现在请白施主随我去圣恩寺罢。”
白未砚点点头，随后问杭九傒：“小子，你呢？可与我一道去圣恩寺？”
“不去了，我还有事，你若没死，可去池川寻我。”
白未砚微微牵动嘴角，不言半语，随怀生一道离开了。
池川是座城市，以前不算繁华，但也百姓安居乐业，直到妖兽袭来，方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以往妖兽掳人往往最多掳走一个镇子的人，池川却是个例外。
那一日，天气晴朗，池川城向往常一样从黑夜中醒来，开始了一天之中的忙碌。可是忽然地动山摇，无数妖兽袭来，带走了整个城的人当做食物。
而那一日，杭九傒本在场，可偏偏那一日，是初十。
发生暴动之时，老赵扛上神志不清的杭九傒迅速离开了池川。待后者醒来，发现不在原来的地方，询问老赵后方得知事情原委。
当杭九傒站在原本和睦的池川城街道上时，一阵阵刺鼻的妖兽气息扑面而来。他心顿时骤冷，这才提着妖阙上了妖兽高地，才有了后面的封印一事。
在这之前，杭九傒一直与老赵居无定所，遍地游历，前者是为寻得解决每月初十之苦的良方，后者则只是单纯地跟着他罢了。一路上，杭九傒也顺手救了不少人和妖，这也为后来花狱城的建立打下了人员基础。
要说杭九傒这人，邪乎，怪异。往往别人认为的邪之物，他非要认为那邪物可造有救，而别人认为是大善之事，他往往不屑一顾，只道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又岂会欠他一个？
救人便是如此。
他人生的前十二年里，自懂事后随着老赵四处游历之间，救的人不胜枚举，但这些人往往是人们口中喊打喊杀之人。
他们或是鸡鸣狗盗之辈，做了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本罪不至死，却在乱棍下险些丧命。
他们或是杀人越货之辈，但这些杀人者却又有所不同。他们所杀的都是为祸一方的恶人，但终归是背上了杀人之名，无论目的如何，都逃脱不了官府的刑罚。
他们甚至是妖，只因生而为妖，无论是否作恶，都要被人唾弃乃至屠杀。
死不是最终目的，让他们活着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多行善事，才是杭九傒想要的结果。
杭九傒五岁时，曾亲眼见过正派人士将一女妖追杀至穷途末路，而那女妖怀中尚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为了保护孩子，女妖不惜用身体挡下那修行者的攻击，终是惨死。可若非要问她做错了什么，那便是爱上了凡人，为之育有一子罢了，如此而已。
那是第一次触动他内心那道弦的一件事。
而那些天天嚷着要除魔卫道的正派人士，在真正遇上大难之时，竟无一人挺身而出。他们会四处屠杀妖兽，以扬惩恶扬善之美名，可又有谁真正杀上了妖兽高地，一举捣毁妖兽老巢？
从妖兽高地下来后，杭九傒便带着沈霁沈颜兄妹来到了池川城。
此时的池川城俨然没有了他刚离开之时的萧条，反倒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模样。人们正在修葺着被妖兽毁坏的屋舍建筑，而他们，正是他曾经救过的人。
那时，他站在城门之上，负手而立，垂眸瞧着眼底景象，思绪万千。
“池川不再，花狱已成，非花非狱，无谓正邪。”
由此，花狱城问世。
那时的池川因经历了一场妖兽的暴力洗礼，官府根本不敢派人前去收拾烂摊子。待他们想起应该拾掇一下这座城市，注入新鲜血液之时，却发现池川早已易主，连名字都改了。
什么？为什么不出兵攻打以把池川要回来？那也得看看它现任城主是何人啊！
后来，杭九傒与白未砚一道去过多次妖兽高地，以期寻得那妖毒之主，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下到那崖底的时间一次最长一盏茶的功夫，多了则会对封印有所冲击，而每下去一次，至少需要缓和三四年以使封印自行修复。
二人最近一次去妖兽高地时，杭九傒在坑底发现妖兽骤减，不似偶然，也非自然。
那一次自然也没能寻得那妖兽，兴许在那骤减的妖兽当中也不一定，一切看起来十分渺茫。
能够进入妖兽封印，不是他们三个实施封印之人，便只能是比封印之力更强大的存在。又会是谁呢？
二人自然而然地首先怀疑各大门派中有人暗藏修为，为了一己私利去了妖兽高地。只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却又不能完全否定。
他们想过办法试探，但都无疾而终。再后来，那人又销声匿迹了，直到如今九州出现异象。
杭九傒述说完那些往事已是清晨，朝霞将湖面染红，神秘而美丽。清晨的公园早有人开始晨跑锻炼，逐渐热闹了起来。
季橙久久不能从中回过神来，只紧紧握着杭九傒温暖的大手。到底她还是不够了解他，她只道他杀人如麻，却不知他的无情背后竟是这样的一面。
“所以白未砚的毒至今未解吗？”她半天方问出这样一句话。
杭九傒摇了摇头，道：“白未砚修为高深，一直用灵力压制毒素，但终究不是治本良策。如此下去，没有几年时间可活。”
季橙猛然想起，当初白未砚为了送她离开而打开那时空之门，耗费了不少修为，如此他又该如何压制那毒素？他现在如何了？想到此，她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终究还是忍住了。
“放心吧，大不了再去妖兽高地，我就不信寻不到解药。”话虽如此说，但杭九傒内心却是没了一点把握。
季橙牵动嘴角笑了笑，却极苦。她分析道：“若这湖中之物便来自妖兽高地，那么是谁将它带来的，又为何要放在此地呢？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有二。”杭九傒正色道：“首先我们可以确定此人来自玱渡。九州灵气匮乏，没有修道之人，纵然科技发达，面对这些非人之物一开始必定处于下风。想来那人的目的之一便是扰乱九州，以达成后面更大的阴谋。目的之二，则是拖延时间。”
如今不难猜测，那些高烧患者体内游窜的妖兽之气乃是他们路过这碧水湖时，被里面的妖兽所袭击而造成的，只是当事人自己不知道罢了。
而妖兽袭人的目的则是吸取人之精气，以强大自身。可一般而言，妖兽袭击人绝不会心慈手软留人性命，为何偏偏这妖兽却没有将目标一击毙命？究其原因，其目的只有可能是为了造成恐慌和拖延时间。
而这同时也说明：以往散沙般的妖兽，如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个隐藏极深的领导者！
季橙恍然大悟，道：“拖延你我回去的时间！”
是啊，杭九傒在玱渡是何种人物自不必说，而那人要拖延他回去的时间，是不是可以猜测他此刻仍忌惮杭九傒？明明修为高深却要忌惮杭九傒，难道是他身体此刻正处于某种被困制的阶段？
而他扰乱九州的目的，背后更大的阴谋，季橙想了想，竟不寒而栗。她脱口而出：“此人想占据整个九州！”
杭九傒点了点头。
季橙随即又想到：“既然他有实力，为何要选择占据九州，而不是直接将玱渡收归己用呢？还是说玱渡有他所忌惮的人或物，他来九州只是为了躲避？”
“不无可能。”杭九傒说着，又将怀中的她揽得更紧了一些，柔声说：“橙儿，接下来可能会异常危险，你要乖乖听我话，知道吗？”
“杭九傒，你别想撇下我。”她知道，他定是想独自回玱渡。她伸出双手，捧着那张精致的脸，正色道：“杭九傒，你我都是互相失去过对方一次的人，你难道还想再失去第二次？无论多危险，我都不可能让你一人面对。就算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这样难道不好吗？”
杭九傒宠溺一笑，握住她捧着自己脸颊的双手，道：“傻橙儿，没那么可怕，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那你乖乖跟紧我，你负责做饭，我负责保护你，可好？”
季橙甜甜笑了，扑进他怀里，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独特的清香。
杭九傒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说：“乖橙儿，我们还需在此多等上些时间。那妖兽沉在湖底，在未知其面貌之前，我们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被先发制人。”
他不敢贸然将妖兽引出来，就怕非但引不出来，反而还暴露身份，打草惊蛇，让那妖兽躲得更深了。
季橙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依旧贪婪地不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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