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十五.记忆碎片·蛊惑[景光番外]
朝霞暮霭，晨钟暮鼓，从繁花满枝到秋叶凋零。与好友结伴同行的安稳日子似细水长流，一点一滴镌刻下青葱热烈的故事，却又终究会在某个渡口迎来分别。
庄严巍峨的警校是挡在一身正气的少年人与残酷世事间的最后一堵墙。羽翼渐丰的他们渴望奔赴无垠世界、践行正义，也将直面人性诡谲、生死无常。
毕业典礼后，昨夜还与好友喝酒搓麻的[降谷绫]如同晨曦朝露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伊达航]成为刑警进入搜查一课，[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加入爆破物处理小组。
三个月后，[萩原研二]殉职。曾经活泼开朗、最受欢迎的人气男于火光之中变成了一块沉默冰冷的墓碑，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二岁。
墓园上空的寒风裹携着细雨，诸伏景光思绪恍惚地望着面前刻着好友名字的墓碑，忽而回想多年之前在夏威夷时，易容改了模样的降谷绫眸子平静似古井无波，语调清泠泠地问过当时的他们：
“我的家人一个在拆弹时因炸弹重启而殉职，一个为了保护平民放弃拆弹，同样殉职。”
“另外两个，一个在执行卧底任务时殉职，一个通宵蹲点不慎遭遇车祸殉职。”
“在听到前辈们的故事之后，你们依旧决心成为警察么？”
诸伏景光的嗓子有些发堵，一抹酸涩和微末的疼痛在心头如涟漪般一圈圈蔓延。
所以…这些原本是他们的结局，是她隐藏在波澜不惊的平静背后的过去。
他们全部离开了她，只剩下她一个人。被留下的人总是最痛苦，要背负起遗落在时光里的往昔记忆，独自一人踏上山长水远的路。
诸伏景光忽而迫切地想知道，当初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见到异世的他们，又在默不作声地救下他们后若无其事地孤身离去。
在那些日日夜夜里，她一定曾很难过，他很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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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中的[诸伏景光]经历了遥遥无期、看不到尽头的两年分别。初出茅庐的少年在时光与生死的磨砺下迅速褪去青涩、成长为清朗温润又坚韧果决的男人。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出任务时沉稳可靠、同僚聚会时弹得一手好吉他的[诸伏景光]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警视厅中最佳女婿和丈夫的不二人选。
在警视厅一众糙汉中，像他这样温柔体贴的池面可是相当稀少。君不见隔壁爆破组王牌[松田阵平]不说话时只是稍显冷淡，一旦开口则仿若寒风凛冽的霰弹枪。
“诸伏警官，这个、这个给你。”
年轻的女警眸若秋水，脸颊绯红灿若云霞，趁着情人节递给[诸伏景光]一份精心制作的手工巧克力。
“…谢谢。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收。”
刚刚入职的女警或许尚未听闻[诸伏景光]在婉拒他人上的过往战绩，又或许是听说过但不甘心。见被拒绝后，她身子颤了颤，咬唇抬眸盯着他的双眼，鼓足勇气问道：
“诸伏警官，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你…你是有喜欢的人了么？”
男人闻言似陷入了回忆，眼眸弯了弯，盛满了发自内心的温柔愉悦，如细碎星光洒落海面：
“是的，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刹那间，女孩被对方真情流露时眉眼间的潋滟摄住了魂魄，明知不该再追问，依旧喃喃道：
“那她、她今天送你巧克力了吗？”
[诸伏景光]微微一怔，片刻后摇头失笑，神态不经意间蕴了一缕埋藏极深的宠溺与怅然：
“没有，她从小就没做过巧克力。”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以后可以做给她吃。”
他转眸认真注视着紧紧咬住下唇，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子，语调和煦又坚定地说道：
“谢谢你的巧克力。不过我想，会有比我更适合收下它的人。”
“那个人一定在等着你。”
…
从公安部长官手中接下卧底任务的那一刻，诸伏景光意识到两个世界的发展将再度重叠，也确认了长久以来萦绕在心的隐隐担忧——十八岁那年缠上降谷绫的，大抵是这个世界的组织。
为了撕开盘踞在他立誓守护的国家上的黑暗，[诸伏景光]将自己融入了罪恶，握着狙击枪的双手沾上了血色。与此同时，也许是上天垂怜，他在无边夜色之中与朝思暮想、阔别已久的心上人重逢。
她好好地活着，眉眼间染上了几分锋利，没有像他梦魇中那样遍体鳞伤地沉睡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过去两年间，他路过街边暗巷时都会忍不住进去看看，既怕看见受伤的她，又怕看不见受伤的她。
重逢后，他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想不顾一切吻上她、将她牢牢拥进怀里再不放手的冲动。他喜欢的人是独断固执的猎手，是骄傲不愿被束缚的太阳，他想要她，并且绝不能容忍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一丝失败的可能。
索性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哪怕因为过度珍重在意反而浪费时间绕了不少远路，自幼就扎根在他心上长出的玫瑰花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年少时的玩伴挚交，成年后的爱慕眷恋，两年杳无音讯的离别，万千情丝百转千回纠缠不断，最终酿成一场翻滚着对彼此气息想念渴求的倾盆大雨，挟卷着两人坠入浓郁缠绵、战栗迷醉的漩涡深渊。
暗哑的低喃、十指相扣的手、绯红潋滟的眼眸、散乱缠绕的发丝、肌肤熨贴间滚烫的温度…
诸伏景光脑海里最后一丝理智被焚烧殆尽，平日里的温和沉稳节节败退。缠在他身上的人双臂攀着他的脖颈，一双眸子如春水生波，于迷离月色间贴在他耳边低声浅唤：
“hiro…”
她是在唤他么？
不，她唤的不是他。
可是…这只是一个梦境，是否可以允许他欺骗一下自己。
毕竟那是他永远触碰不到的人，那些山水迢遥的往事不属于他，时空交错之下也许他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他所拥有的，或许只有这些梦境了。
喉头滚动间，诸伏景光耗尽全部自制力，颤抖着强行压制住满腔苦涩，却又有近乎将他逼疯的醉人甘甜从唇齿之间涌来，点燃起一场炙热燃烧的燎原烈火。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像一个卑劣的小偷，借着他人的记忆自欺欺人汲取虚假的温暖。
但依偎在怀里的人是世上最温柔的蛊惑和折磨，他在对方的气息中溃不成军，无法抗拒。水雾氤氲的蓝色眼眸被燎烧出一片绯红，在理智与情欲的拉扯中，他自暴自弃地放任自己坠入了汹涌澎湃的滔天海潮。
梦中软玉温香耳鬓厮磨，梦醒之后屋内冷冷清清，怀里空无一人。诸伏景光呼吸急促、喘息着仰躺在床上，以手掩脸覆住了他绯红的双眼，半晌后喉间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苦涩低吟：
“…绫。”
窗外夜色浓郁深沉如油墨，一弯孤月遥遥挂在云天之上，触不可及。浴室里传来淅沥水声，在寒凉的夜晚中却没有升腾起丝毫雾气。冰冷水流从淋浴头喷出，浸透了诸伏景光黑色的发丝，顺着仰起的下颔流下，滑过他结实紧致、线条分明的背肌，带走血液翻滚中熬人的热度。
双手撑在在浴室镜子前，他眸色复杂地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许久后缓缓闭上双眼，耳边却依旧声声回响着降谷绫时而依恋调笑，时而伸出爪子磨牙的轻唤，眼前是她烟雨缭绕的眼眸。
旧梦前缘，爱欲滋长。
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重新将自己浸入了冒着寒意的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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