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麻烦找上门

　　孙娘子抱着虎宝进屋去，于望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望着归巢的倦鸟发呆。

　　夕阳一寸一寸隐在远山之后，眨眼间，深邃苍穹似被墨染了个透，浓得化不开。

　　一轮黄橙橙的皓月悬在远山之巅，模糊了山野轮廓，似一只沉睡的巨兽鼻尖飘来一只幽幽萤火虫。

　　于望涯烧了一大桶热水沐浴。沐浴完，伸手取了两年前买的，现在已经洗得发白的衣裙穿上。

　　正擦拭着湿漉漉的鸦发，院外的木门忽然被人拍得“梆梆”作响。

　　拍了半晌，无人应，那院外的人似乎怒了，张口便大喊：“孙寡妇，我家儿子被你家那死丫头给打了，你快出来，说说理！不出来，我们就踹门进去了！”

　　“咚咚咚——”，适时，一阵急促却微小的敲门声响起，于望涯放下手中擦头的粗布，上前将门打开。

　　“丫头！”孙娘子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眼里蕴着些慌乱，“今天和你打架的人是铁牛？”

　　夜风拂起少女鬓边一缕湿发，她淡定的话语中含着几分咬牙切齿：“他骂我爹娘，还抢我的东西，该打！”

　　“哎哟你说你这丫头，这这这……你打谁不好你打那大铁牛！他爹是个酒鬼小人，他娘是个泼妇，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你说你惹他做啥呐呀！”孙娘子有些急躁，这大铁牛一家都不是好惹的，她一个寡妇哪惹得起人家啊！

　　“他欺负我，就该打。”遥遥望着震动的木门，少女微微敛眉，有些不悦。

　　“蠢丫头！”孙娘子掐了她一把，低声呵斥，“这世上哪有人不遭人欺负的，大官欺负小官，小官欺负百姓，百姓欺负乞丐……谁强谁有理！你要是想平平安安过活，凡事就让着人点，忍忍就过去了，干啥还惹些麻烦上门来，让人寻着机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见于望涯跟个闷嘴葫芦似的不说，她叹了一口气，塞了几个铜板给她，道：“谁惹来的麻烦谁来解决，你给那家无赖赔点钱，赔个礼，将他们打发走。我先回屋哄虎子睡觉。”

　　临走时又转头叮嘱道：“快些把他们打发走，免得吓到我儿子！”

　　语罢，快步走回屋将门闩上，片刻，屋里灯灭。

　　于望涯将铜板塞在枕头下，返回门口，站着不动。

　　院内的骂声越来越大，许是等得不耐烦了，粗糙陈旧的木门被人重重一踹，訇然而倒。

　　铁牛一家三口气势汹汹走进来，两个哥哥嫌丢人，没来。

　　为首的糙汉是铁牛他爹，村里人称刘醉汉，嗜酒如命。

　　他面色发红，走路摇摇晃晃，不用走进闻也能感受到他一身醉气；他身后，铁牛娘面无表情，揪着一脸不情愿的铁牛往里走。

　　铁牛的脸还肿着，眼睛还青着，想来回家并未处理伤口，留着证据来找她算账呢！

　　刘醉汉环视四周一眼，见院子里只有那干瘦的小丫头一人，于是喝道：“你家大人死哪个旮旯角去了，快叫出来！”

　　于望涯走来，淡淡道：“这里我当家，有什么事，和我说。”

　　刘醉汉打了个酒嗝，于望涯不动声色后退一步。

　　他怒道：“你当家，你一个人丫头片子当屁的家？今晚若你家大人不出来，我便亲自去请出来！”说着就朝孙娘子所在的屋走去。

　　孙娘子面貌清秀，身材有料，偶尔出门时遇见刘醉汉，他的目光总是在孙娘子身上来回搜刮，看得孙娘子又怒又羞。

　　寡妇门前是非多。

　　孙娘子不欲出去遭人闲话，而于望涯又识得草药，于是在十一岁时，孙娘子便让她上山采草药，去城里卖草药，以换取钱财来维持家里清贫的生活。

　　于望涯拦住刘醉汉的去路，怒目而瞪：“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欺负一个女人和孩子算什么男人？你若硬闯，我立刻去请村长爷爷来为我家讨个公道！”

　　站在刘醉汉身后的铁牛闻言，有些着急，忙喊道：“你也是女子，别瞎掺和，快叫你家大人出来！”

　　话犹未落，只见少女淡淡扫过来，眸子明亮如星寒闪烁，双睫忽敛忽敛，像两片遮星的云。

　　她的嗓音清清冷冷，似一阵拂开夜云的风。她道：“你欺负我的时候可没把我当女子，现在也不必。”

　　铁牛盯着她，愣了愣。

　　“好啊！”刘醉汉毫不客气一手拽住她的衣袖，星子唾沫横飞，“既然你这死丫头不怕事，老子今日便来与你讲讲理。”

　　他伸手指了指眼青脸肿的铁牛，大声道：“你把老子的儿子打成这个猪样，老子还得花钱替他请大夫，卖药煎给他喝，赔钱！”

　　于望涯奋力甩开他的手，垂眸，掸了掸衣袖，又将衣袖卷起来，纤细的手臂上亦是青一块紫一块，娇美白净的面上细长血痕未消。

　　她语气坚硬，毫不怯懦：“你睁开醉眼好生瞧一瞧，这是你儿子打的。我也要请大夫，要敷药，我赔你儿子，你儿子也要赔我！”

　　平民的孩子不比勋贵子女，平日上山捉鸟下河摸鱼，上跳下窜惯了，受伤是难免的。有时折了手崴了脚，自家大人给正一正骨就行。

　　没有大病几乎不会请大夫，但当请大夫来时，人基本已经没救了。

　　“娘的！”他酒劲上头，晕晕乎乎有些理不清话，骂了一声，“什么你赔我儿子赔你的，你个没爹没娘的小野杂种，看什么大夫？好，你不赔，老子今天就打到你赔！”

　　他一手用力揪住少女的衣襟，另一只手扬起巴掌就要去打她，铁牛娘忽然上前拉住他，啐道：“你个死酒鬼，跟一个女娃娃计较什么，快放开她！”

　　“臭婆娘，你要做什么？”刘醉汉骂道。

　　铁牛娘一把推开他，仔细查看于望涯的手臂，有些生气，骂道：“铁牛那死小子，竟然这么欺负你。丫头莫怕，待会回去，大娘替你收拾那臭小子！”

　　说着，又从袖里掏出几个铜板硬塞给她，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丫头啊，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我家那臭小子给你赔礼了，你千万不要和他计较啊！”

　　这么闹一场下来，门外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村民。

　　不高不矮的土墙上也有好几名小孩童爬上去，一边摘她家树上成熟的枇杷吃，一边笑嘻嘻看着他们。

　　刘醉汉见铁牛娘给了于望涯几个铜板，上来就要骂，而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让一让，村长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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