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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国丧(二)


  皇帝在宁安殿里跪了许久,直至宫外的皇子们都入了宫他都未曾起身,太后一生所出三子两女,除去镇守边关及远嫁的,加上孙辈林林总总聚在一起也有数十人,一个个上来磕头怕都要花费不少时辰。
  依着皇帝的吩咐,各家只让嫡长子女上前说了几句,这些孩子多半在她面前久待过,年节也是能哄得她开心的,只是皇帝一人跪着,带着这些入宫的也是跪了一地,叫人看起来就不是怎么高兴。太后心中憋着火气却已然没有什么力气再多计较,与孙辈们也多说不了什么,最多不过就是别哭别怕,强撑着见完了孩子们才合上双眼。
  洛暄逸虽不是皇室中人,但因着皇帝没有嫡子,所以跪在皇帝身侧,原就不算大的寝殿跪满了人,外间还有妃嫔们,整个宁安殿里都充斥着低声抽泣。
  “太后薨逝是为国丧,明日起休朝三日,都退下罢,一应事宜交由皇后与礼部打理。”他撑住床榻勉强站起身来,缓了许久才对着身边跪着不动的洛暄逸就是一脚,“太后刚薨,你便悖逆君长,是想要抗旨吗?”
  这一脚用的十足十的力气,仿佛视他为仇敌,“太后久病,原也不指望你长居宫中侍候在侧,却不曾想你一点孝心也无,连外家都不能约束,惹出贪墨这样的事端,叫太后气急病愈重,如今她方才合眼,你现下又这般不领皇谕,是起了反心不成!”
  “臣的心思究竟如何有什么要紧的。”他只觉胸口憋闷,像是有什么堵在那里,一阵阵钝痛逼得太他不得不压住胸口才能勉强呼吸。
  洛暄逸咳了两声到底还是笑了出来,皇帝这般急不可耐的模样与皇长子着实有几分相似,到底是父子同心,连冠罪名都冠得这般相似,“反与未反,不过是您的一句话罢了。”
  “逝者灵思未散,您还是小声些罢,这般疾言厉色未免惊扰了她老人家。”他掸着衣裳,正跪在床榻之前,“臣不过是替父亲多跪一会儿罢了,便这样容不得吗?”
  “你这般孝心,跪在何处都是一样的。”皇帝轻哼一声,也知晓这不是处置他的时候,方才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气,现下气消了一些自然不如方才冲动,“太后薨逝,你是长孙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你那新妇不识礼数怕是应付不来,还是早些出宫去,免得在太后丧仪上出岔子。”
  皇帝遣人强押着他回府,将人足软禁了三日,荣王府四周乔装打扮的护卫直至太后丧仪完结才四散而去。
  荣王府未有一人出现在太后的丧仪之上,言官的上书一封封地递上去,皆是痛斥荣郡王不孝。洛暄逸自回府起就高烧不退,呕了两口血便瘫在床榻之上不能动弹,除了叮嘱一句别怕便再没有别的了,府中大夫开了药,一碗碗的强灌下去人却是昏睡不醒了起来。
  李妍书光在心中着急,又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她于前朝无官无品,总不能以命妇的身份冲入大殿,又不敢轻易同书院联系,怕再被言官抓住什么把柄,只能耐心地等着。
  停朝三日足够言官御史们写上上百封的谏言,也足够皇帝想好给荣王府定一个怎样的罪名。
  “南梁以仁孝治国,一个孝字压下来,便能轻轻松松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坐在洛暄逸的床边,也不顾他到底能否听见,一面替他擦手一面随口念着,“我们两人倒是病到一处去了,我这里还未痊愈,你又病了,可见你在信中未说实话。”
  诚然,他们在书信之中都未说实话,不过她如今行动自如,自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这个躺着不能动弹的人。
  “宫里来人了。”乳母打帘进屋,带起一阵冷风,凉的穿过两层屏风都让人背后发寒。
  “来便来了,往常也不是没有来过。”她一身的草药气味,只外穿了朝服略掩盖些气味,“走罢,若有祸,也不少这一桩。”
  时常出入王府的那位今日并未前来,来的反倒是礼部的侍郎,这位算是荣王府的老熟人,“王爷缠绵病榻,怕是不能亲自接旨了。”
  “王妃代为接旨也是一样的。”
  宣读的旨意很长,从斥责洛暄逸幼时不恭到如今的不孝,桩桩件件仿佛有人特意记录般周全,李妍书听着只觉好笑,恐怕躺在床上的那位都未必能将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记得清楚。
  “……依循太后遗诏,着荣郡王守太后陵,以思己过。”
  李妍书将旨意抓在手中连看两遍,才起身谢过礼部侍郎,“能有这般结局,还要多谢诸位斡旋。”
  “太后对下官有知遇之恩,现下不过只是遵循她老人家的遗旨做事罢了。”侍郎低声叮嘱,“朝中对此事众说纷纭,好在王妃娘家也出了不少力气,如今既有此结局王妃也当早些准备,早一日动身,早一分安稳。”
  洛暄逸的身子轻易动弹不得,想必宫中早就知晓这消息,皇帝又不明发诏书指明动身的日期,在诏书中还要设一陷阱等着他们去钻,实在是心思深重,“这一两月内怕是动不得。”
  守陵一事自然是越早越好,洛暄逸在宫中侍疾许久,原本中立的朝臣们大多因着这个缘故替他说了几句,若是在此时拖拉了起来,难免叫人觉得他先前只是做戏,这倒是不好了。
  “这已然是最好的结局,王妃莫要因着一时意气,白费太后与娘家的安排。”他前来传旨也不能久留,匆匆说了两句就要告退,走前还有些放心不下又叮嘱了两句,以免白费了他们这些人的一番心思。
  “多谢。”她看着来人远去才将旨意随手放下,复又回了主院。
  王府因挂白而显得肃穆许多,李妍书坐在廊前看向院子,觉着这冬日实在是难熬得紧。
  “还是先叫人去收拾行李罢。”他们两人成亲不久东西却不少,虽不知何时要搬动,但也少不得先打点起来,“四时衣裳一应用具,便是带不了多少也得先清点着收拾起来。”
  皇陵里京城不近,附近除了驻守的,并没有什么人烟,从王府出发,怎么也要一日的路程,以皇帝现今对荣王府的态度,守陵的住处也不会太好,平日要用的东西怕都要带上。
  只是带去守陵的人也不能太多,最多三五人,还要另挑几个可靠的看着王府,这才是麻烦的地方,府里的主子不在,留谁带谁都要细细思量,“王爷现下病着,王府内外的大小事务都交在您手中,如今又有这事,正是需要王妃打起精神好生打理的时候,做一府主母的,总不好遇着事都放在一边等着不做,只等着王爷病愈了再做打算。”
  “便是接了旨意,我也没准备这样就快走,大夫早就吩咐过的,王爷现下是一点都折腾不得的。”她伸手去触素白的灯笼,“皇帝是存了心思不叫我们好过的。”
  她若是现下就走,洛暄逸的身子能否撑得到皇陵都未必,若是不走,不出三日怕就会有斥责的旨意下来,结局怕都是一样的,不若就这样等着。
  朝中的言官与文臣周旋着,若不是礼部拿出了太后的遗诏,恐怕现下皇帝早将处置的旨意下到荣王府了。即便皇帝在此事上略略妥协,让去守陵,但也在旨意上留了心思,也难怪当初太后那般忧心,原来是对皇帝太过了解的缘故。
  “父亲那边的意思我知道,您抽空去告诉他一声,免得他忧心……”
  “你这般,父亲怕是要一直忧心了。”
  李妍书听见声音即刻转了头,随手接下自己的裘衣裹在他身上,口中还不住抱怨他起身乱走,“醒了怎么不说话,这样起身若是有了什么好歹,我可怎么办。”
  洛暄逸脸色青白,一手扯住裘衣,一手捂住胸口,还止不住的咳嗽,说起话来气力不济也就罢了,竟连一句话也要说上许久才能说的完整,“再不起,也要被你用苦药泡醒了。”
  他躺的时辰太久,浑身的骨头都疼得厉害,尤其是胸口哪处,不论说话还喝水,都是艰难的很,“劳烦乳母现将平日用的打点起来,我们明日就走。”
  “你方才能起身就要去守陵,还要不要命了。”他的状况看起来比方才躺在床榻时还要糟糕,李妍书摸着他的手腕都觉得烫得厉害,听着他说话更是觉得心慌,“多待几日他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再多斥责几句,你当真是病着,又不是装的,他还能将你绑着送去不成。”
  “或许罢。”以他对皇帝对皇长子的了解,这父子两人若想做成一件事多半是会不择手段,他咽下要翻涌出口的甜腥,“与其被人绑着去,不如自己去,说起来还要好听一些。”
  “去罢,去准备着,还有祖母留给你的麒麟也带着,用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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