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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意外之吻


“张镜白,你这个周末死哪儿去了?”石齐躺在张镜白家的太师椅上,严肃质问。

        “别提了,我都快忙疯了。”张镜白在收拾屋子,说话间直直腰,捶打两下,又闷头继续苦干。

        学术界又有交流活动,德高望重的张家夫妇和石家夫妇打着该名义四人约会去了,剩下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相依为命。

        “他们说会给我带杨梅回来。”石齐泄愤似的把电费通知单撕得粉碎。到底什么样的学术活动场地会有杨梅呢?!

        “那不挺好的。”张镜白洗抹布的空档附和道,说起吃苦耐劳,真没人比得过他。

        “谁稀罕呀!”将手里的碎末一股脑儿扔进垃圾桶,恨恨地说,“为什么不能带我去?”

        张镜白绕过石齐,开始整理茶几上的果盒,安慰道,“不是也没带我嘛。”

        “你就不生气吗?”石齐反问。

        “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拿自己的钱出去玩,当然由他们说了算。”张镜白答得坦然。

        “心大。”石齐气鼓鼓地说道。

        张镜白看石齐对此耿耿于怀,老是板着脸,便放下手头的活计,坐下来点点她鼻尖,笑道,“要不哪天咱俩也出去玩吧,花我的钱。”

        “好呀。”石齐起初很心动,随后一脸不满加不屑,“等你不加班的时候再约我吧。”

        “早晚会有不加班的时候,你去不去?”张镜白进一步诱惑道。

        “当然去啦!”石齐忙答应,绝不肯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接着就好像已经定下了行程,即将大仇将报似的恶狠狠说道,“就咱俩,不带他们。”

        张镜白觉得石齐是他见过最好哄的人,瞧她小脸多云转晴,拍拍她脑袋又继续干活去了。

        “晚饭吃什么?”石齐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表,都六点半了。

        “你想吃什么?”张镜白累得够呛,才收拾好一半,他不打算干下去了,决定接下来专门陪石齐说说话聊聊天。

        石齐抬手枕在脑后,几分鄙夷道,“还能吃什么?你只会煮面。”她完全忘记自己连煮面都不会。

        “谁说的,我前两天加班时新学了一招,意大利面。”张镜白说话间微微得意。正是因为石齐只爱吃面,他才只会煮面。

        “真的?”石齐从椅子上爬起来,大眼睛毛茸茸乌亮亮的,期待中还有些怀疑。

        “真的。”张镜白终于将垃圾袋封口,提到门口,规规矩矩放好,回身目光热切地询问道,“要不要尝尝?”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石齐表示不妨一试。

        “这次我要旁观!”石齐趿拉着拖鞋,从客厅晃悠到厨房。一是观摩,二是监督。

        张镜白一副任君观赏的架势,从容不迫地围上围裙,在身后随意挽了个结。他拿刀的样子很好看,切菜时后背挺得笔直,流露出惩恶扬善人民检察官的飒爽英姿。

        石齐喜欢这样的张镜白,简单干爽,每一个毛孔都泊泊透出专属于少年的味道,那是她闻过的最踏实的味道。

        “对了,翻译的事搞定了吧?”石齐倚在冰箱门上,开始扒刚刚从客厅拿过来的桔子。

        “嗯。”张镜白正在专心洗西红柿。

        “最后找的那个是谁?”石齐简单核对过字数,知道张镜白分成了三份,两份发给了她,那剩下的最后一份何去何从她有点好奇。

        “我不认识,托朋友联系的。”张镜白耸耸肩,把洗好的西红柿放在篮子里控水。

        “朋友?什么朋友?”石齐挺好奇,也挺惊讶,没想到张镜白居然认识她不认识的日语大佬。

        张镜白专心洗菜,不抬头说道,“刚认识的律师朋友,她帮忙找人翻译的。”

        “律师?刚认识?靠谱吗?”石齐撕下一瓣桔子塞到嘴里,微微皱了皱眉头,好酸。

        “你问什么靠不靠谱?律师朋友还是翻译?”张镜白笑着反问。

        “都想问问。”石齐撕下两瓣桔子塞到张镜白嘴里。

        “还行。关键那个翻译看起来特别靠谱,感觉不比你这个海归博士翻得差,并且错别字还更少些…”正说着,张镜白皱了几下眉头,小声嘟囔句,“就知道桔子酸,不然你这臭丫头肯定不会塞给我。”

        “那律师朋友呢?”石齐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口。

        “这不明摆着么。也靠谱呀。”张镜白觉得关于律师朋友,没什么值得多说的。

        既然如此,石齐自然懒得多问。日语不是小语种,会的人很多,学得好的人更多,翻得好真是没啥稀奇的。但石齐希望张镜白觉得她是最棒的,便不服气地为自己争辩,“我错别字多是因为我一个人翻译了一份半,没时间校对了,不然肯定不输给任何人。”

        “对对对,你最棒了。”张镜白故意露出敷衍的神请逗弄石齐,其实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前些天这丫头一定累坏了。当交上资料时,连领导都相当意外张镜白能如何在短时间内搞到如此高水平的译文,直夸他能干,帮了大忙,而这里一大半的功劳都是石齐的。

        可他忙得连句谢谢都没说,更别提实际行动了。本该请她吃饭的,奈何唯一空闲的晚上约了别人。

        石齐心下满足了,只要能帮到张镜白她就觉得超级开心,所有疲惫都烟消云散,都值得。可她又不愿表现出因他一句肯定就兴高采烈的样子,故意嘟起嘴巴不满道,“张镜白,你夸我的时候一点也不真诚!”

        “谁说的,领导问我怎么搞到的译文,我还特意说精选长得漂亮的年薪十几万的日语教授精心翻译!坚持手工输入,水平一流!从根源上保证质量。”张镜白逗趣的时候也没忘记切葱花,脸上笑容洋溢,时不时冲石齐挤眉抛个媚眼。

        “张镜白,我不是教授!”石齐被逗笑了,又不想笑出来,努力板着脸,伸出两根手指捅张镜白腋下。

        那是他死穴,他从小就怕呵痒。

        “别闹,我拿着……拿刀呢!石齐…别…刀!”张镜白起初还负隅顽抗,垂死挣扎,后期直接认错,求她放过自己。

        “还敢不敢取笑我是教授了?”石齐举起两根手指,蓄势待发。

        “真没取笑,你早晚会继承你爸衣钵变成教授的。”张镜白服软,别说捅了,就是单单将手抚上去,他都受不了。

        “你还说教授!”石齐作势又要出手,她快三十了,现在连个院士讲师都不是,四十岁之前能混上副教授都烧高香了,提起教授就是可望不可及的心痛。

        张镜白吓得连忙改口,“要不继承我爸的,我爸的。”他爸张教授也是教授。

        “张镜白,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石齐叫嚷着冲向张镜白,这次绝不心慈手软,非要痒得他跪地求饶,磕仨响头不可。

        她招招戳中要害,痒得张镜白受不了,他怕拿着刀伤及无辜,趁喘气的空档赶紧把刀扔进水池,菜板翻了连带着葱花也撒了一地。

        石齐既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岂会善罢甘休。她嘴上念叨着,“叫你再说,叫你再说,纳命来,”手上一刻不停地比划着,几招独创的百发百中呵痒龙爪手将张镜白逼到角落,任她鱼肉。

        张镜白痒得浑身无力,笑得面部肌肉酸疼,溃不成军。

        堂堂男子汉,被欺负到这般田地,情何以堪。他以残存的智慧审时度势,认为当务之急应是逃出去,到了开阔地段就方便施展反击了!好吧,他说着玩的,他怎么可能反击?!只要不被欺负就行了,毕竟他不可能把石齐按在角落里戳她腋下。

        说时迟那时快,张镜白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向前,想从门口抽身而逃,奈何一脚踩在葱花上,还踩出些许汁水。正如民众所熟知的,水具有润滑功能,可以极大地减少摩擦,于是鞋底与厨房瓷砖地面间的摩擦阻力急剧缩小,他一时站立不稳,在空间不算宽敞的厨房内,几乎是避无可避地扑向石齐。

        重重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阵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的清脆声音……无从得知摔倒时的具体细节,总之和之前差不多,重灾区还是石齐。

        因为她又在下面。

        当她从摔蒙的状态中将将回神,就迅速进入了另一种更慌乱的懵逼状态。

        上一次接吻还是二十几年前,幼儿园的石齐强烈要求张镜白配合她模仿电视里的叔叔阿姨们玩亲亲的镜头,张镜白自然从了她,还不止一次。两个小孩子嘴对嘴脸对脸贴在一起,就以为是成功了,石齐兴奋地尖叫,认为自己距离变成大人又近了一步!

        后来大人们发现后立刻制止,还以齐美君为代表深刻反省看电视时的疏忽。而长大后,两个孩子有了羞耻心,就再没有过。

        石齐伸出舌头舔了舔,牙还在,嘴唇也没磕出血,真是万幸。她想这次接吻不同于小时候蓄谋已久,算是意外吧。

        张镜白隔着嘴唇感受到石齐的舌头在动,才从呆愣中惊慌回过神,口齿挪开半寸,定定地看着身下的石齐,他头脑依旧有些混沌不清。

        她软软的,胸口软软的,嘴唇软软的,舌头也是软软的。她甜甜的,笑起来甜甜的,吐出的气息甜甜的,尝起来也是甜甜的。她暖暖的,抵在他肩膀的手暖暖的,圈在他怀里身体暖暖的,看着他的眼神也是暖暖的。

        他呼吸很重,被她近在咫尺的气味撩拨,他有一刻恍惚,内心升腾起冲动,想吻她星星般明亮的双眼,想抚上她勃勃律动的胸口,想托起她的脖子从下巴蹭到耳根。他不想站起来,就在这冰冷的地面上与她一起燥热。

        “张镜白,你怎么了?”石齐担心他是否摔疼了,虽然自己作为肉垫更应被关心,但他看起来不太对劲儿。估计是空间狭小,他摔倒的时候可能沿途磕到头了。这下就麻烦了。晚饭没着落了。

        噗…石齐被自己不够体贴的想法惹笑了。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只想着吃。

        她的笑声将张镜白从乳白色的幻境中唤醒,猛地从石齐身上爬起来,触电般地向后退,整个人退得太猛又重重撞到橱柜,摆在里头的几个沥水用的不锈钢盆晃悠两下便接二两三地砸下来。张镜白用手护住头,不躲闪,只是惊惶地盯着石齐。

        “小心!”石齐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都替他疼。刚想上前帮忙,却被张镜白伸手阻止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想亲吻她,以男人拥吻女人的心情,也更想爱抚她,当然还非常想进入她。他为自己冒出这样荒谬龌龊的想法感到羞耻,更感到恶心,他一直视她为值得疼爱呵护的妹妹,怎会生出这般禽兽不如的幻想。

        张镜白单手支住额头,揪着头发,一时难以接受刚才的念头和现在的自己。

        “你真没事吧?”石齐不顾他意愿,推开他的手凑到跟前,跪在地上,像小狗一样从下往上仰头探看他低垂的脸,想通过表情寻些端倪。

        张镜白径自起身,佯装敲打身上的葱花,刻意和石齐保持距离。无论她靠近或靠近她都会冒出肮脏猥琐的念头。

        石齐确认后觉得并无大碍,松了口气,也扶着张镜白的腿随着站起身,揉揉手肘,拍拍衣服埋怨道,“又被压,每次都被男人压,什么时候能换我压一次男人。”

        “胡言乱语!”张镜白被说得面红耳赤,这丫头口无遮拦,早晚要出事。

        “什么胡言乱语,我说错了吗?”石齐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歧义,对于刚才的事她半点不在乎。因为是张镜白,所以她不觉得吃亏,也不觉得丢脸,更没什么好计较的,根本记不清小时候抱着他脸蛋啃过多少回了都。不止她,还有庆大那群老阿姨们。

        可注意到张镜白脸红到脖子根,还躲躲闪闪逃避自己的目光,石齐才知他害羞了,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扁平的腹部,贱兮兮地取笑道,“呦,不至于吧,不就亲了一下嘛,看把你紧张的,别说亲了,你裸体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小时候咱俩…”

        “石齐!”张镜白红着脸出声打断她。

        “干嘛?我没说错啊,咱俩小时候就一块洗澡来着。”石齐被凶得莫名其妙。

        一起出生,一块长大,邻居们都说他们是龙凤胎,一个是哥哥,另一个是妹妹,哥哥要保护妹妹。

        张镜白愈加不自在,觉得自己对她生出那样的冲动非常卑劣。闪身绕过石齐,快步躲进卫生间,挂上锁。

        接吻了。他抬手触摸自己的嘴唇,然而指腹带来的触感索然无趣,这令他开始怀念石齐柔软的身体,还有她在他身下轻言轻语轻舔嘴唇的样子。

        不可以这样。张镜白使劲儿晃脑袋,希望把那些脏念头赶出去。他背靠着门,用又深又长的呼吸令自己平静,长长吐出一口气后,像是失去全部骨气般滑坐在地上。

        或许真该找个女朋友了,怎么说都是正常男人,欲求不满才会精虫上脑吧。

        门外的石齐拍打着门,大声叫嚷着,“张镜白,我说你至于吗,开个玩笑而已,也太小气了,我是女的还没说你占便宜呢,你个大男人凭什么躲起来?赶快出来给我做饭!张镜白!我饿了!快出来!你不会在里面刷牙吧,赶快给我出来。”

        张镜白拧开水龙头洗脸,用凉水将澎湃的胸腔清空,将激烈的心情平复,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打开门出了洗手间。

        “你真是……”石齐看见张镜白洇湿的鬓角,非常无语。至于这么嫌弃吗,还特意洗把脸。她心里不太舒坦,不!是非常不舒坦,歪扭着坐上沙发,没好气地说道,“我饿了,快去做意大利面吧。”

        “好。”张镜白轻声应道。转身走进厨房,安静地收拾一片残局。

        晚上七点三十八分,新闻联播结束没多久,终于开饭了。

        石齐端坐在餐桌前,目不转定地盯着摆在面前的深碗。

        “张镜白,意大利面不都应该用盘子吗?”石齐不解。

        “这不是顺手一掏,就掏出个碗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张镜白觉得问题不大。

        “意大利面不都没汤吗?”石齐困惑。

        “你把汤倒给我不就没了。”张镜白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尚属正常水准。

        “你到底做的是什么?”石齐质问。

        “意大利面啊!”张镜白斩钉截铁。

        “你确定?”石齐狐疑。

        “当然。”张镜白确定无疑地答道,顿了顿又补了句全称,“这是西红柿鸡蛋打卤意大利面。赶紧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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