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就一比三
周五的下午，石齐早早就收拾好皮包，将笔收回笔筒，清洗茶杯整理桌面，万事俱备，只静候下班的铃声。
试问，晚上喝酒，下午谁还有心思工作！
好不容易等崔灿下课，石齐拉上她就往门外走，“哎呀，要不是等你，我就提前走了。”
“一遇到喝酒比谁都太积极，这次我说什么都不能再喝了。”崔灿遥想上学期的糗事，心里满是悔恨。
“你上次也没怎么喝呀。”石齐鄙夷道。也就两壶清酒而已。
崔灿红了脸，另有所指地说道，“谁说的，我上次尴尬死了！”
石齐恍然大悟，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不就和姚娜娜互呛两句嘛，不算事。”
“不是那个！”崔灿又急忙否了。跟姚娜娜那个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是哪个？”石齐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下真猜不着了。
崔灿涨红脸，咬着嘴唇不愿意说。
石齐便没再问，体贴地说道，“好啦，这次你的酒我全都替你挡掉，怎么样？”
“真的？”崔灿惊喜道。
“这有什么好说谎的。”石齐笑了，多喝一杯少喝一杯，对她而言区别不大。
“也对。你巴不得多喝点呢。”崔灿开心地抱起石齐亲了亲，既然得到酒仙儿的承诺那就万事无忧了，她乐颠颠地跟在石齐身后挤上公交车。
下车后步行，左拐右拐来到老地方，石齐推开门未等开口，老板娘就熟络地将二人领到原来的房间，“请进，已经有人先到了。”
“副主任，你才是最积极的那个呀！”石齐喜滋滋地坐到林溪谷身边，刚想招呼崔灿也过来，却发现她已经坐到对角线的位置上。
“你怎么坐那么远？”石齐觉得蹊跷。
“我，我没有呀，随便坐的…”崔灿红着脸躲闪。
“坐过来，不然我怎么替你挡酒呀。”石齐大喇喇地招呼她到身边来。
崔灿屁股没动，扭捏半天说道，“等会儿再去。”
石齐再迟钝也猜得出崔灿不坐过来的理由，斜睨了林溪谷一眼。林溪谷头微低，佯装看菜单，但已经三分钟没翻页了。
俩人肯定有问题。
吵架了？窗户纸戳破了？还是其中一方发起表白结果被另一方拒了？石齐桌子底下偷偷踢了踢崔灿，耐人寻味地清清嗓子，用大眼睛似笑非笑地发出恐吓信号——臭丫头，限你尽快找个时间跟我坦白从宽。
接收到强劲信号的崔灿乖乖点头，竖起请石大爷饶命的小白旗。
石齐比了个ok的手势。认错态度良好，今晚暂且饶过你。
崔灿吁了一口气，她不是不想说，是没脸说。
“哎呦，你们仨来多久了？”蔡芬一进屋就把外套脱了，有石齐在场，不脱衣服干不过她。
“刚到。”石齐笑盈盈地挪过去，在蔡芬肩头亲昵蹭两下，像个小孩子。
说话间雅人和绫乃也陆续到了，石齐数了数，只差盛浪和姚娜娜，而他们应该在忙辩论赛所以没空过来。
少了两个人，坐起来宽宽松松刚刚好。
“人差不多齐了，咱们点菜吧。”石齐提议道。
“等下还有人。”林溪谷合上菜单，打开手机说道。
“还有谁？”不会是姚娜娜吧，石齐悲伤地望着林溪谷。
林溪谷果然说道，“主任和娜娜在路上，快到了。”
“主任和娜娜也来，真是太好了，刚刚还为凑不齐感到残念。”雅人开心地说。
“雅人兄无所谓吧，反正开场十分钟之后就不省人事了。”绫乃在一旁取笑他，惹得大家也跟着笑话起雅人那一杯醉的酒量来。
只有石齐没心情陪笑，心下郁闷盛浪和姚娜娜不是说好不来的吗？所以她才会同意过来。倒不是顾虑目前和盛浪的微妙关系，也不是不能与姚娜娜同桌喝酒，只是觉得三人在场有说不出的别扭。
假情侣和第三者？
今晚一定要离盛浪远一点。石齐刚握紧拳头暗下决心，就被突然拉开的推门吓了一哆嗦。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姚娜娜花枝招展地和大家打招呼。她最近真的是用心摘取了石齐的一部分时尚方针并积极贯彻到底。蓝白条纹打底的衬衫上疏离别致地绣着大朵大朵的玫瑰花，下摆扎进浅蓝色高腰a字裙里，再系上一条米白色的细腰带。整体色彩明艳并着重强调腰身，这是典型的石齐式甜美风格，主要被她用于需要假扮淑女博取好感的社交场合。
啧啧。石齐露出浅笑。她的品味被假情敌认可，可见多么优秀。所以面对姚娜娜的刻意模仿，她非但不反感，反而毫不客气地认为她很有必要跟自己好好学学。
“快坐快坐，就等你们了。”林溪谷招呼他们进来。
大家连忙紧凑地挪了挪，给盛浪和姚娜娜腾出个座位。两个人很随意地坐在一起，三个人也似乎并没有石齐预想中的窘迫。她悄咪咪审视姚娜娜一番后，轻轻嘘口气。
的确在模仿，可惜并没有学到精髓。
她的大胸，她是没有的。如此一来强调细腰的意义瞬间打折。
啧啧。即便有待改进，但石齐看得出挨着盛浪的姚娜娜心情十分良好，侧身低头与盛浪轻声说着话，时而娇羞地笑笑，时而小幅度制造些身体接触。
她看在眼里大惑不解，一别数日，感觉姚娜娜这段时间过得相当滋润，气色红润有光泽，完全没有单相思该有的惆怅样子。寒冰射手盛浪难道没用他液化氮般寒冷残酷的言行打击姚娜娜火热的追求吗？
上上上周他可是亲口说，不希望姚娜娜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娜娜桑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连绫乃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同，好奇地问道，“是不是辩论赛打赢了？”
“算是吧，我们目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姚娜娜神情自豪。
“这么厉害，看来有希望夺冠啊。”绫乃鼓着掌兴奋道。
“当然有啦，有主任在，咱们一定是冠军。”姚娜娜说完又羞怯地冲盛浪笑了笑。
石齐揉揉太阳穴，内心感慨她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献殷勤，话说咱这追求方式就不能升华一下。
“来来来，快点菜，别扯些没用的。”蔡芬不耐烦地拿过菜单，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开始点酒，“咱可说好哈，不管能喝不能喝，都不许不喝！”
“找别人替行吗？”崔灿小声询问。
“不行！”蔡芬资格老，脾气直，说不行就不行。她主要怕主任这种喝酒积极主动性向来不高的借机逃避！
可她这一嗓子吓坏了崔灿，瞬间没了声音，求助地望向石齐。
石齐扣扣脸望着墙壁，表示如果是蔡姐的旨意的话，她也不敢忤逆。自顾不暇，望好自为之。
“蔡姐，我真不能喝，你就让别人替吧。”姚娜娜反倒站出来，撒着娇恳求道。
声音酥酥的，铁打的骨头都叫软了。
蔡芬瞅瞅姚娜娜，再瞅瞅一桌子的人，呵呵笑两声，老辣地说道，“也不是不行。要不这样，你可以找人替你挡酒，不过别人要三杯替你一杯，三瓶挡你一瓶，你找找看，有就行。”
干得漂亮！石齐在心里给威武霸气的蔡姐点三百六十五个赞，赶上闰年再加一个。
蔡芬的用意很明显，崔灿和雅人自身难保肯定不可能替她挡酒，林溪谷和绫乃勉强自救哪有精力替她挡酒，石齐和蔡芬别说替她挡酒，不灌她到吐都算烧高香了。
全桌上下，哪有人愿意替她。
“蔡姐你这不是欺负人嘛。”姚娜娜显然也想得明白，一脸不满。
“在咱们系，蔡姐不需要欺负人，她说啥是啥！”林溪谷笑嘻嘻地给蔡芬捧场。
要说拍马屁，林副主任的这句就格外顺耳。石齐在桌子底下晃着小脚，心里特快活。合得来的人夸合得来的人，怎么夸怎么对。
“主任你看呀，他们都欺负我。”姚娜娜转向盛浪求助，拈着兰花指扯着他西服外套的袖口，噘着嘴晃着肩，好不娇嗔。
哟呵！石齐眼睛瞪得溜圆，居然敢碰我的男人！她气得够呛，恨不得掀桌子。那可是她梦寐以求的美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连她自己都没怎么仔细摸过，岂容他人伸手糟蹋。
盛浪动动胳膊抽出衣角，眼带笑意，说道，“溪谷说的没错，蔡姐说的话必须遵守。”
“主任，我是真的不能喝。”姚娜娜嘟嘴撒娇间，又将手攀了上去。
石齐看得咬牙切齿。
盛浪又不动声色地动动身子，稍微挪开些距离，解开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想了想说道，“那你的酒我替吧。”
“主任你说什么？！”林溪谷震惊地反问。
“主任说替我挡酒，一比三哦。”姚娜娜极为开心，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那模样简直比册封为后还要骄傲。
石齐挠挠头一脸懵逼，怎么感觉这俩人亲密了不少，是错觉吗？她有点不爽地看了看盛浪，这家伙从进屋到现在就没正眼瞧过她。
“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有姚娜娜的酒，不管别人敬她还是她敬别人，都一比三转到主任这儿。”蔡芬虽然不乐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意思，冲石齐和林溪谷使了个眼色，机会难得，能不能喝垮主任就看今晚了。
以前聚餐主任鲜少喝酒，自从上次一喝惊人后，林溪谷就特别想探探主任的底，奈何以他的酒量实在无法实现。所以今晚，林溪谷绝无二话地和蔡芬结为同盟。
妈蛋，盛浪都能替姚娜娜挡酒的话，石齐有什么脸不替崔灿挡酒。她从榻榻米上跪起来，指着崔灿说道，“喏，之前说好的，我替她挡酒。”
“诶？！不用！”崔灿连忙摇头拒绝，小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手也一直摆，小声说，“一比三太夸张啦，不要啦。”
崔灿越是这么体贴，石齐越是不忍心抛弃她呀。她抵在桌边，霸气侧漏地说，“凡是崔灿的酒，都一比三到我这里。”
林溪谷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这个走向，怨念地幽幽说道，“崔灿又不是完全不能喝。”
“啊？！”石齐扭头看着身边的林溪谷，疑问道，“怎么？你不乐意我替崔灿挡酒？”
林溪谷指关节有节奏地敲打木桌面，眼神闪烁地说道，“没啦，我是说能喝的稍微喝一点也蛮好的。没必要一口不喝吧。”
石齐觉得林溪谷说得有一定道理，再看看对面的崔灿，脸红得像番茄，垂得很低，恨不得贴到桌子上当桌布，心下愈发觉得奇了怪了！
“那这样吧，不用每一杯都到挡酒的人这里，什么时候求助了再说。”蔡芬提出了一个中立的解决办法。
好主意！大多数人都表示同意。
“这个好。”绫乃拍手说道，胳膊肘捅捅一旁的雅人，“雅人兄要不要找个人替你从一开始就挡掉呢？”
绫乃故意加重“一开始”这几个词的发音。
“不要，我很享受那种明知不行但偏要一试的勇气，请给我机会。”中山雅人说完自己先嘿嘿笑起来。
大家都被雅人可爱的勇士精神逗笑了。林溪谷兴奋地撬开第一瓶啤酒，欢呼道来吧，欢畅不羁的夜晚。
中国人的酒桌文化哪怕在日本人开的居酒屋里也丝毫不受影响，连绫乃和雅人也被彻底同化掉，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间，场面很快就失去了控制。雅人兄还是老样子，开场三杯过后就角落里挺尸，崔灿小心谨慎目前仍残存部分理智，绫乃脸蛋红扑扑的，林溪谷刚进入中段，尚有战力，蔡芬横扫千军如铺床卷席，石齐渐入佳境逐渐双目迷离。
姚娜娜滴酒未沾，看着替自己挡酒的盛浪，既心疼又炫耀地问道，“主任，你还好吧，替我喝了那么多。”
“还好。”盛浪气定神闲，微有醉意。
“去年元旦的时候，各个院都有晚会，那时候你还没来，咱们系就我和蔡姐顶着，对对对，还有绫乃，真是被英语系和俄语系完虐呀。”林溪谷举着酒杯，忆往昔不咋峥嵘的岁月，无限唏嘘，继而又对石齐寄以厚望说道，“今年就不同了，答应我，元旦的时候一雪前耻好吗？”
“他们系的人都很能喝？！”石齐大惑。
“不是能喝，是人多。”蔡芬满脸不屑，单挑没在怕的，但去年卑鄙的人海战术真把她喝蒙圈了。
“没问题，不是我吹，我一个能……”石齐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最后指着崔灿说道，“这样的，我一人能干掉一卡车。”
崔灿非常不满，探着脑袋，想拉住石齐的手指头，石齐敏捷地收回手，嘟囔句，“臭丫头什么时候又喝多了。”
咦。又喝多了？林溪谷闻言，双目即刻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他们还会结同盟，我们今年要不要也结呀？”绫乃想起去的事情，痛心疾首地总结经验。
“结呀。”蔡芬也深知盟友的好处。联合力量一致对外，总比被一直针对强。
“找谁结？怎么结？”绫乃追问。
“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有实力，不愁没人来结盟。”林溪谷胸有成竹。
大家纷纷点头，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让别人知道日语系的实力。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想不出办法。只听石齐嘭地开了一瓶酒，扔掉瓶起子，白皙的手指就近托起林溪谷的下巴，醉眸微醺，眼波流转，在众人身上挨个拂了个遍，盈盈笑道，“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是单身，干嘛不搞个联谊推销自己。有联谊就有酒，有酒就让他们看见我们的实力。”
盛浪平静地看着石齐，勾起嘴角冷哼一声，幅度极小，极不易察觉。每到酒酣耳热的时候，这家伙就开始放浪形骸，四处发电勾人。
是病，得治。
林溪谷使劲咽了咽口水，害羞地抽回下巴，不自然地瞄了崔灿一眼，看她正在默默地给自己倒酒，完全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才松口气。
“有道理，说不定还能把咱系这群大龄光棍送出去一两个。”蔡芬拍拍林溪谷肩膀，托付重任般郑重说道，“那就麻烦你组织一下吧，副主任。”
“遵命。”林溪谷滑稽地敬了个军礼，绫乃举着酒瓶嚷嚷着副主任万岁，非要和他喝一杯，帮忙把自己也推销出去，她要当中国的儿媳妇。
几个人群起乱撞杯子，一气喝光，算是定下了件大事！
酒过三巡，一晚相安无事，石齐还挺感激，结果没多久就见姚娜娜窈窕起身，要敬她一杯，感谢一直以来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来者不拒，石齐喝酒向来如此。痛痛快快应下，利利落落喝完。
盛浪也按规矩喝了三杯。
一杯换三杯。石齐觉得不赚也不亏，刚要坐回去，没成想姚娜娜又要敬一杯，说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大家继续努力，还祝她早日授课。
石齐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和自己有仇，还是和盛浪有仇。可转念一想，又一肚子气，凭什么自己名义上的男朋友要替别的女人挡一晚上酒。
越想越气！
石齐嫣然一笑，既然英雄多情，就别怪她辣手无情啦！眉梢一挑说道，“身为唯一不能授课的老师，你的祝福很及时啊，我觉得一杯不够表达我内心的感动。”
说话间，石齐一面巧笑吟吟地看着姚娜娜，一面挑衅似的连开四瓶。自己留下一瓶，将剩下三瓶尽数推到盛浪身前，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一瓶换三瓶。石齐觉得不亏也不赚，仰头便喝。
姚娜娜显然没料到石齐下手会如此歹毒，立马想翻脸反悔，可惜话未及出口，石齐的瓶中酒已要见底了。
姚娜娜骑虎难下，窘迫为难地偷偷瞟向盛浪，脸色绯红极为不悦，尴尬自不必说。
盛浪盯了会儿眼前的三瓶酒，又盯了会儿喝酒的石齐，始终面无表情，终于在她将空瓶子稳稳立在桌面上时，他才抬手解开衬衫的第三颗纽扣，一言不发，以极快的速度清空三瓶啤酒，而因喝得过快，麦色的啤酒不免从嘴角溢出，洇湿了胸口附近一小片，将白衬衫微微渍成浅黄色。
他放下最后的一瓶的瞬间，稍微皱了下眉头，除此之外再无表情。
石齐抓住盛浪细微表情的一瞬间，突然觉得这波小亏。
“主任今天没开车吧。”林溪谷适时插话，止住姚娜娜没完没了的敬酒，趁机让盛浪缓口气。
“没有，我们打车来的。”姚娜娜眼睛瞟向石齐，神情不无得意，方才盛浪的举动带给她无尽鼓舞，进而又补充道，“主任本来不打算来，后来知道我想来才顺路跟着一起过来。”
石齐装作没听见，夹起一块刚端上来的鹅肝，放进自己碗里。
“哦。”林溪谷也不知道接什么，就闭嘴了。
“最近我和主任天天在一起，从早到晚忙比赛，几乎是形影不离，中午的时候一起吃饭，这才知道主任和我一样，不喜欢吃辣的，要我说川菜呀重庆火锅呀什么的，都上不了台面，吃起来全身都是味道，还是粤菜好，清淡精致，我和主任都很喜欢。”姚娜娜自顾自说得起劲儿，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一大半都是冲着石齐说的。
石齐端起清酒，小抿一口，充分感受鹅肝滑腻绵密的口感。
“石齐你别喝闷酒呀，不如我再敬你吧。”姚娜娜举起一瓶酒，笑得居心叵测。今夜，她越发持宠而娇了。
“我说娜娜差不多行了，让主任歇歇吧。”蔡芬实在看不下去，但事不关己，只能委婉含蓄地略作表达。
“是主任说没事的。”姚娜娜一脸不快地坐回榻榻米，身子一倾，轻轻倚在盛浪身侧，好像真被恶霸欺凌般委屈，要盛浪给她个公道。
“确实没事。”盛浪借着拿酒的动作，再次不动声色地错开姚娜娜的身子，用满满一杯清酒撞了一下石齐仅剩杯底一点清酒的杯子，便仰头一饮而尽。
一杯抵一口，差不多一比三。
石齐愣了一下，接着被盛浪的态度惹到了，对于姚娜娜的狐假虎威她可以视若无睹，但身为老虎本虎的盛浪居然如此轻易地听从狐狸的挑拨，那就势不两立，死磕到底吧。
待盛浪喝完手中那杯撞过杯的清酒后，石齐霹雳乓啷地摆上十几瓶啤酒，直勾勾地盯着正在用纸巾擦拭嘴角的盛浪，她一双眼睛晶亮剔透，藏在里头的嘲弄之意就像刚滴入水中未及晕开的浓墨，顷刻间便飞扬四散。
哼！来鱼死网破吧！虽然不明白盛浪为什么明知自己跟姚娜娜一直不对付，还堂而皇之对她呵护有加，但无所谓前因后果，并不影响她借此发发自己的小脾气，挫挫某得意忘形之人的锐气。
她眼波一转对上姚娜娜，眉梢眼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轻声说道，“我今晚就让你心爱的主任吐到上不了床。”
“什，什么心爱呀，什么吐不吐上不上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姚娜娜没想过石齐说话如此直白不加修饰，她羞红了脸，避重就轻地低声骂道，“不知羞耻。”
林溪谷也被石齐说得脸红，真喝醉了的男人的确没办法跟女人上床那个。这事他特别清楚，但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就挺……奇怪的。
“我说的是上床睡觉，你想的是什么？”石齐居高临下，眼神轻蔑，一时压得姚娜娜气势全无。
呀呀呀。别闹。林溪谷也想歪了，刚想好言相劝喝酒不要伤和气，就被蔡芬悄悄拉住。她毕竟是过来人，一眼就瞧出核心问题，塞给林溪谷一块烤鳗鱼，递了个眼色——三角恋，旁人少插嘴，多看戏。
“呀，你们真讨厌，一到关键时候就说中国话，快换回日本话，日本话！”一旁的绫乃不满地嚷嚷道，她已经醉了。
石齐拿起酒瓶吹掉一瓶，换气时漏下的几滴酒落在胸口，顺着肌肤的起伏流入深处，在暖黄色的壁灯下，若隐若现的酒渍显得格外诱人。她数出三瓶酒推到盛浪面前，戏谑地看着他。
姚娜娜急了，身为始作俑者她终于意识到这么下去吃亏的是主任，阻拦道，“我没同意和你喝酒，不算不算。”
“我敬酒，关你什么事。”石齐冷冷地瞥了眼姚娜娜。
“你敬我酒，当然关我的事！”姚娜娜作势要将酒推回去。
石齐当然不肯。两人僵持不下。
蔡芬已经拉着绫乃和林溪谷靠里坐下边嚼老醋花生边看八点档狗血电视剧，时不时给绫乃翻译一下剧情。
盛浪居然只是笑了笑，抽出一瓶酒，仰头喝光，接着又抽出第二瓶。
姚娜娜抓着盛浪的手臂不想他继续，急切地说，“主任你根本就不用喝，也不用理她，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女孩子做事这么不知轻重。”
盛浪轻轻甩开姚娜娜的手，喝光第二瓶，抽出第三瓶，他反倒很喜欢石齐做出不知轻重的事。
被激怒，起码说明他对她并非无足轻重。
这是非常重要的讯息。
自打那日石齐被叫张镜白的幼驯染背走后，几乎联络全无，甚至有几次盛浪回学校忙院里的工作时，两人碰面也只是点头而已，连普通的寒暄客套都没有，比一般的同事还不如。如此不在乎的态度，令他优秀惯了的自尊心，颇为受伤。
真就那么无所谓吗？
当原本以为他与石齐之间什么都是假的时，今晚却借姚娜娜之手给石齐添了堵，叫他意识到自己在她心中还有些不同。
盛浪放下第三瓶，用余光扫了眼又忧又愤的姚娜娜，思考是否该找个机会同她说清楚。他虽从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责任或义务来阻止姚娜娜在爱情上执迷不悔，但同样没权利和资格利用不知情的人来营造假象。
爱应有伦理道德。吧。
连喝三瓶，盛浪明显觉得吃不消。倒不是想吐，而是一时间喝得太快太多感觉有些胀气。然而对面的石齐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又推过来三瓶，准备开始新的一轮。
他严重低估了石齐的脾气，得赶紧想个办法。
“石齐，你不要太过分了！”姚娜娜脸上有些怒意，“主任替我挡酒，你就算再不高兴，也没必要这么整人吧。”
石齐不仅不听，连看都没看姚娜娜一眼，刚要继续喝，便听见盛浪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快九点半了。”
“什么九点半？”石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十点门禁！掏出手机一看，九点二十七，现在撤离的话打车回家还来得及，幸好有盛浪提醒，不然又被贴上屡教不改的标签就麻烦了。那夜张镜白的责骂不爽归不爽，但她还是听进去了些！石齐果断决定收手回家，虽然今晚一比三优势难得，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想再叫张镜白失望了！
把手机塞进背包，石齐扭头甜甜笑道，“主任后会有期，我们改日再杀个片甲不留。”她今日忍痛放弃灌醉盛浪的大好机会，也算报了他提醒之恩吧。哼！
“好。”盛浪笑着应下。
“后会有期。”石齐转身看向蔡芬三人，又看一眼抱着酒瓶又自嗨到不省人事的崔灿和继续角落躺尸的雅人，说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必须马上走，咱们还按老规矩进行分工，把这两个醉鬼送回去，有没有问题？”
情节转折太突然，林溪谷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送大家回宿舍的他绝对没意见。
“哦，对了。”石齐认为做事要有始有终有台阶，便拿起两瓶酒，递给盛浪一瓶，最后说道，“咱俩一个晚上也没喝杯酒，祝主任万事如意，我先干为敬。”说罢就仰头开喝，也没管盛浪喝是不喝。
是啊，一个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替姚娜娜喝酒。盛浪看着石齐喝完一瓶，居然有点遗憾没多跟她说几句话。半个月没见，他都快忘了她神气活现的样子。
石齐放下空酒瓶就火速穿上外套，又转向坐在角落完全跟不上节奏的林溪谷等人，歉意地笑着说道，“各位真不好意思，我先闪了，别忘了联谊的事儿，晚安。”
穿鞋的功夫，石齐朝盛浪暗戳戳地抛个媚眼，做了个“多谢提醒”的口型，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她有什么事啊？”林溪谷一脸困惑，怎么感觉是突然间就有事了？！
“这就演完了？还没看够呢。”蔡芬遗憾地吧唧吧唧嘴，随即拉过一旁的绫乃，絮絮叨叨说起家里事，“来来来，绫乃酱咱俩喝一杯，我儿子最近又考了个不及格，你说这废物随谁？愁人啊…”
姚娜娜特别不甘心地坐在榻榻米上，每次耀武扬威都开场时顺顺利利，可最后都会被石齐不费吹灰之力地扳回一城，简直就是命定的灾星。
盛浪小口喝着石齐刚刚敬他的那瓶啤酒，这是整个晚上，滋味最好的一瓶。
叮地滑入一条新短消息，他拿出手机，看到发信人有些意外，石齐鲜少主动发短消息给他，真是难得。
盛浪犹豫一下轻轻划开，是条网页链接。
居酒屋隔间里信号不好，好不容易加载成功，他定睛一看，噗呲地笑了。是来自健康网站的科普帖子，页面的最顶上写着明晃晃的大标题——《酒精是男人性能力和生育能力的常见杀手，过度饮酒易导致不育》。
切。
盛浪边喝酒边快速浏览帖子，内容实在不靠谱，难道想通过这种幼稚行径报复他替姚娜娜挡酒吗？也不知今夜灌他最多最狠的人是哪个坏家伙。
他退出页面，修长灵活的手指在触摸屏上跳跃，快速编辑了几个字，点击发送。收起手机，脸上的笑容自浮现后再未褪下。
石齐收到短消息划开看了看，接着在鼻腔里大大地“哼”了一声。搞毛呀，高风亮节以德报怨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谁稀罕。
手机屏幕亮着弱弱的蓝光，里面只有一行孤零零而略显单薄的宋体字。
「路上小心到家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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