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二天早上何行川是被路成游的刷牙声吵醒的。
其实路成游并没有要吵醒他的意思，洗漱的动作比平时都要轻好几分，奈何房间内卫生间只隔着一面薄墙，隔音效果并不好，动作再轻，也避免不了水管下水的泊泊声。
何行川睁开眼睛时已经看不到原本铺在地上的被褥了，估计路成游一醒，就把他们叠好塞回衣柜里了。
他在被窝里伸了懒腰才愿意坐起来，弯着腰揉着朦胧睡眼。
无论alpha还是omega，起床时对于信息素的控制简直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信息素一不小心就会溢到整个房间都是。
何行川显然就是如此。
路成游在打开卫生间门的那一刻就闻到了omega的桂花味信息素，也是这一刻他知道何行川醒了。
就算契合度很高，他们到底是没有进行标记，对于过于浓烈的信息素怎么都会有一些不适，但他对此没有表露出任何意见。
卫生间门翕张翕合的动静很小，若非alpha淡淡的咖啡酒信息素飘来，何行川甚至是没听到他从卫生间里走出。
“小川哥，早上好。”那边路成游带着微笑和他打起招呼，转身走到书桌前，拿了张气味阻隔贴贴在后颈，盖住了外露的信息素。
本就控制得当的咖啡酒味信息素比方才又淡了几分，何行川意识朦胧的同路成游道了声早，很快他就从两种信息素中清醒过来，留下一句“我去刷牙”，抓起一片气味阻隔贴和要穿的衣服把自己塞进了卫生间。
好在这些天他们已经稍微习惯了互相之间的信息素，否则以方才疯狂溢出的信息素来看，路成游指不定会立刻发烧或提前几个月进入易感期。
他将自己收拾妥当，离开卫生间的时候发现路成游并没有给房间进行通风或是用抑制喷雾，来处理外溢的信息素。
反之，他静静坐在被信息素环绕着的房间里等着何行川，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出多余的神情，但总让人觉得他有一丝享受的意思。
何行川自然没放任他就这么坐着。
他皱着眉头把外衣披上，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清晨的冷风从窗外飘进，吹散了聚拢在屋内的信息素，“你怎么不出去或者通通风？我的信息素外溢太多了，你会不舒服吧？”
路成游笑道：“没事，我在等你。”
“等我干嘛？”
“等你来习惯习惯。”路成游起身朝他伸出双手，做了一个要拥抱的姿势，道出理由，“我们身上最好沾点对方的信息素，不然我怕他们会发现不对。”
倒是在理。
何行川“噢”一声，走到路成游面前，伸手拢住对方。
路成游张开的手跟着环抱住他，让他贴紧了自己的胸膛。
俩人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抱了几分钟。何行川满脑子在想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这个拥抱时，听到了窗外传来汽车刹车的动静，接着就是路成程和方今的声音。
何行川好奇地从路成游怀中退出，走到窗边，瞧见了相互揽着肩的路成程和方今，俩人走路步子并不稳，左摇右晃的，比醉拳还要有意思。
大清早的还能晃成这样，已经不能用“喝的不少”来说了，怕是从昨晚和到了今早！
何行川站在窗边，语气有些担忧：“怎么喝成这样啊？叔叔阿姨不管吗？”
“过年我爸妈不会发火，他们也就今天胆子壮些，等元宵过了，他们得挨骂……不过这一般都是路成程挨骂，我妈不舍得骂儿媳妇。”路成游说着走到他身旁，和他一同朝楼下望去。
楼下方今步子不稳，颠簸之时抬头瞅见了何行川和路成游，他朝着大哥嫂子挥了挥手，笑着喊了句“大哥”和“嫂子”，整个人看着傻楞傻楞的。
路成程没有方今喝得多，听了老婆叫唤也抬头望去。
就这一眼，他在大哥眼底打了个寒颤，酒醒了三分，才扶稳方今就迎来了满脸不高兴的张时清。
就算是不高兴，张时清也没说多少，让路成程赶紧把方今带进去后，抬头望向同在窗边观望的路、何俩夫妻，坏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莞尔而笑：“成游，小川，醒了就下来吃早餐！”
何行川与路成游齐声应道：“好！”
俩人转身便要从房门出去，何行川走在前头，在碰到门把手时，另一只手被路成游扯住拽了拽。
他扭过头，只听路成游给他纠正道：“要改口，不能喊叔叔阿姨了。”
何行川扑闪着眼睫，点头答应：“知道了。”
在下午路成程和方今酒醒后，他们这一家便驾车到外边吃了顿饭，随后便到附近公园去凑地方部门专门安排的春节活动的热闹。
公园里不缺小摊，特别是那些套乌龟、金鱼的，还有用假枪打气球的。
何行川颇有兴致，买了二十个圈玩。
虽然他一个也没套上，但他也没太多失望，主要是开心。
更何况，如果真套了条小金鱼，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养呢。
快乐是短暂，年初二这天过得很快，一觉醒来便是年初三。
按照计划，路成游和何行川在今天中午吃过午饭后，就要往何家去，当晚他们是要在何家过夜的。
这一早上，俩人便开始整理前些天带来的衣服，同时收拾睡了两夜的房间。
无论是婆家还是娘家，他们都在一个城市，知道他们今天吃完午饭就要走，张时清也没有要收拾多的东西给他们，只给他们塞了盒饼干，以及要带给何家夫夫的一些礼物，就没别的了。
只是在回到家后，他们才发现，原来那盒饼干里还放着好几个红包和一张字条，纸条上写着这些红包都是何行川的，但何行川可以从里面抽出一个给路成游。
何行川想着路成游给他发的那个大红包，当即从里面抽出一个最大最厚的红包给了路成游，而打开后里头居然都是一块和五块的纸币，附加张时清字条：我知道小川会把这个给你，如果不是，那就是我失算了。
行李和房间收拾完毕已经是十点钟了，正打算下楼，房间门就被人敲响。
路成游打开房门，看到方今脸色极差的倚在房门边上，说：“大姨一家来了，许凡也来了。”
路成游面不改色道：“我们还在收拾，待会就下去。”
方今会意点头，转身倒下楼去。
何行川看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有些迷惑：“亲戚来了，我们不下去吗？”
路成游摇摇头，“没事，待会再下去，大姨他们一家，有些……不太礼貌。”
“不太礼貌？”何行川有些好奇，他鲜少听见路成游会这样评论他人。
“虽然说别人闲话不太好，但他们既然来了，我还是和你说一下吧。”路成游将行李箱合上，继续道，“除了大姨和姨夫，来的人估计还有一个表哥，叫许凡，是个alpha。因为大姨早些年身体不好，就只有一个孩子，也估计是这个原因吧，这个表哥就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他小时候来我家时顺走了我不少东西，玩具什么的都还是小，有一回他拿了我一个奖杯，我发了大火他也没还，但后来总算没来过我房间了。”
路成游居然还会发火。
这是何行川听到后的第一个反应。
不过也是，玩具也就罢了，证明别人荣耀的奖杯居然也好意思拿走，这谁能不生气？
路成游继续说着：“他比我大一岁，现在长大了也是个游手好闲的混球，常常到外边花天酒地，招惹了好些omega，结果还得大姨、姨夫给他擦屁股。”
熊孩子长大，这就变成了“熊大人”。
“他们每年都会来拜年，前两年方今嫁给成程，许凡来拜年看到方今长得漂亮，没忍住，对方今不太尊重。”说到这路成游没忍住笑了一声，“但他没想到方今脾气暴，当时就被方今一巴掌扇倒了，还被踹了好几脚。成程看了好一会才去拉架，把方今拉开时还‘不小心’踩了他两脚。”
路成游故意加重了“不小心”三个字，何行川一听就知道，路成程这哪是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
“就是今年，其实他想拿什么我都无所谓。你脾气那么好，我就怕他不尊重你。”路成游嘴角微抿，显得有些无奈，“我们过会再下去，下去之后尽量别靠他太近。如果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对你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你就和我说，不用怕他。”
路成游不是会随意嚼人舌根的人，如果他说这个人不好，那这个人一定是有某一处的缺点。
而他所讲述的这个人，无论是哪个时段，听着都叫人生厌，就算路成游不提，何行川也不会和他靠得太近。
何行川答应一声，听话的点点头。
他们在午饭前半个小时一起下了楼，走出楼梯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和张时清、路司昀聊天的一对夫妻，那应该就是大姨和姨夫了。
夫妻身旁瘫坐着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男生，男生玩着游戏，脸色不太好，不知是因为队友太坑还是厌恶走访亲戚这件事。
首先注意到他俩的是大姨张时雨，那位和张时清有七分相像的脸转了过来，亲切的喊了句“成游”，视线又转移到何行川身上，笑问：“这是成游媳妇吧？我在婚礼上见过你，只是当时没看得太清，今天总算是看到了。”
“大姨，姨夫，表哥，新年好。”
路成游逐个招呼，何行川跟着喊了一遍，就见那坐没坐相的表哥直起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路成游往前一步挡住了许凡的视线，和大姨、姨夫聊了两句，转言便问母亲路成程和方今在哪。
张时清会意，朝门外抬了抬下巴，“今今在小花园里，成程在厨房。”
路成游点点头，对身后的何行川说：“老婆，你不是要找方今吗？他在外面，你去找他吧，我去厨房帮忙。”
知道方今曾经对许凡大打出手的往事，何行川大概能猜到许凡会对方今有一定的恐惧，而路成游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他和方今待在一起。
何行川一口答应，又对着沙发上的亲戚招呼一声，“我先去找今今了。”
张时清：“去吧。”
虽然视线移开，但何行川还是能感觉到那位表哥追着上来的目光，以及他那有些难闻的信息素。
令人不适，居然还有些恶心。
他快步逃到小花园外，看见坐在四角遮阳棚下的方今，听他带着笑意喊了句“嫂子”，那些不适才稍稍降低。
他在方今身旁坐下，闻到他那像是带了些阳光的麦芽味信息素，这才舒了一口气，彻底扫除那些恶心感。
“被许凡的信息素恶心到了吧？”方今撑着脑袋说，“好像是过期牛奶的味道。”
何行川默认，和他闲聊起来：“听说你之前揍过他。”
“对啊。”方今骄傲的抬抬眉，“我超猛的。”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们到底是要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
何行川理所当然的坐在了路成游的身旁，方今看准脸色，眼疾手快的坐在了何行川旁边，何行川一左一右算是被保护了起来。
只是出师不利，他们没想到许凡一屁股就坐在了何行川的对面，还笑眼弯弯的盯着何行川看，像个和善的大哥，轻声细语的对着何行川问：“弟媳好啊，是叫何行川吧？”
出于礼貌，何行川点头答应：“是。”
“听说你比路成游还大一岁呢。”许凡一眼瞥到路成游身上，眼珠子又转了回来，“你怎么26了才结婚啊？太晚了吧？”
这属于私人问题，这问得属实让人不舒服。
大姨暗暗扯了扯许凡的衣袖，示意他别再多嘴，只是他并未在意母亲阻止，扯回自己的衣袖，挑眉继续看向何行川。
何行川正视他的眼睛，声音不大却有力：“不关你事。”
许凡好似还想说什么，路成游却率先给他递了一碗汤，“砰”一声放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表哥，喝汤吧。”
不等许凡吭声，路成游又给何行川盛了一碗，带着勺子轻放到他面前，刻意说道：“老婆，喝汤。”
何行川双手碰着碗沿，拇指摸在勺子上，冰冷的双手因为碗的温度逐渐温暖。
他张了张嘴，想答一句“好”，出口却是别人的声音——
“老婆？你们结的是假婚吧？路成游都没有标记你，算什么啊？”许凡敲了敲盛着汤的碗边，抬着眼角，带着些讽刺对何行川问：“弟媳，路成游是不是不行啊？不然你长得这么好看，他怎么不标记你？嗯？”
恍然间，何行川浑身像陷入了冰川，由头到脚是刺骨的冰凉。
接受过标记的alpha或omega闻不出未被标记的omega的特别气味，这也是何行川这些天光用气味阻隔贴就能掩盖掉没标记这件事的原因。
可这个混球他没有固定伴侣，对于未标记的omega的气味很敏感。
尽管知道，何行川也没想到他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了！
或许是他记恨着多年前路成游对他撒的气，又或是他认为在方今身上没讨到的可以在何行川身上讨到……
何行川下意识朝张时清望了一眼，看到张时清眼底的惊愕和疑惑，在对回许凡的眼睛时看到了他眼底的讽刺、讥笑，和看到对方反应后的那种愉悦。
果然是个混球，还是个，人渣。
路成游瞪了许凡一眼，握住了何行川的手臂，感受到何行川的颤抖。
他在害怕，也在生气。
许凡带着那点愉悦无视了路成游的怒视，对他又是挑眉，说：“要不你跟我吧？”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大姨一声怒斥，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方今带着怒意：“你说什么呢你！”
许凡将一丝轻蔑加到眼中，还未表达，何行川猛然起身，抓起面前那碗热汤，连碗带汤的摔在了许凡脸上！瓷碗撞击在许凡硬骨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瓷碗跌下，碎落在地。
“我说了不关你事。”何行川语气中带了一丝怒意，就像是被激怒的兔子，正欲发疯咬人。
路成游将何行川拉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语气轻轻：“缓缓，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
何行川依旧喘着气，久久不能平息。
“娘的……”许凡脸上的得意消失，他厌恶的拍扫着身上的汤水，一手按在被碗砸青的额头上，瞪着何行川，恶意释放出压迫人的信息素。
过期牛奶的信息素顿时弥漫在屋内，给旁人带来不适的同时，排山倒海的冲着何行川压去，显而易见的要报那一碗汤的仇。
只是还未触及到何行川，许凡所释放出的信息素被咖啡酒味信息素反向压制。
他朝路成游望去，看到路成游那阴云神色。对此他不仅没有畏惧，反而释放出更强劲的信息素。
路成游原本还是压抑着部分强劲的信息素，见他不收手，便不打算留情面，针对性的对他释放出信息素，眼中寒冷加重的同时闪过一丝轻蔑。
许凡这才感觉到鼻中湿润，他维持着信息素抹了一把鼻子，擦出一手鲜红。
没等他反应，对面路成游的信息素忽然减弱、紊乱，咖啡酒信息素的味道覆盖了屋内的过期牛奶味。
他抬头望去，看到路成游喘着粗气靠在了何行川身上，何行川一脸惊恐和担忧。
他正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顿时又受到了另一位alpha的信息素压制，动弹不得，甚至双腿发软。
那柠檬红茶的信息素比他和路成游还要高级几分，他在感受到的一刹就知道来源于谁。
路司昀震慑心魂的声音传来：“我们家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张时清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跑到路成游身旁焦急的呼喊他的名字。
何行川抬起惊慌失措的瞳眸，求助似的对张时清道：“易感期，易感期被激出来了……”
原本愤怒的方今和路成程惊愕起身，退到几米之外，随后方今扫去恐慌，从杂物房内拎出一把扫帚，一句道歉也不听，骂骂咧咧的把大姨一家赶出家门。
原本好好的大年初三，被个混球招惹的乌烟瘴气。
张时清拍了拍何行川的后背，语气轻柔的提议道：“小川，你先把成游带回屋去，今天先别回去了，休息好了再说。”
“好。”何行川往后移动椅子，同时拍拍路成游的脸，“路成游，能起来吗，我们回房间。”
路成游半身都倚在他身上，微微张了眼，口齿不清的喃喃：“老婆……我的……我的……”
“你的你的，我们上楼啊。”何行川只当他是神志不清，顺他所言哄着人，在路成程的帮助下一路将路成游扛回了房。
只是回房之后路成游仍不肯撒手，而在路成程正要帮何行川把大哥的手掰开，还没碰到人，即刻糟了一记冷眼，他顿时了然，懂事的带门退出房间。
路成游还不肯撒手，整个脑袋埋在何行川的胸膛中，传出一阵和他气质不相符的哼唧声，嘟囔着“老婆”和“难受”这样的字眼。
何行川也不挣脱了，他知道alpha的易感期有时候是控制不住生理上的欲望，有时则控制不住情绪。
依当今情况可见，路成游大概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能让alpha受到任何打击。
何行川只能任他依赖着自己，散发出安抚信息素的同时还伸手拍着后背哄人，嘴里呢喃着“不怕、不怕”的字眼。
路成游的信息素逐渐稳定，但嘴里还在喃喃。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何行川轻轻拍着，哄道：“好，你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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