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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故事


好黑呀!这是班雅进入呓语林的第一个感觉。

        好冷呵!这是班雅进入呓语林的第二个感觉。

        接着她头皮一紧,像有什么东西扯住了她的头发,班雅心中发慌,张口欲叫,嘴却被一只手死死盖住。

        “你怎么进来了!”苏清出手不轻,班雅被她捂得翻起白眼,呜呜的不知在说什么。

        “别叫就放开你。”苏清在她耳边轻声道,班雅忙哼哼唧唧的点了点头。

        苏清撤手。

        “呼!”班雅连忙大喘了一口气,她左右张望,只见苏清站在一旁,黑暗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你们能进来,我怎么不能……”班雅咕哝了一句,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再看时,苏清已经举步走了。

        四周黑暗如有形之物,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班雅也搞不清为何要进这一向惧怕的呓语林,她缩了缩脖子,直觉还是跟着那两人比较好,赶忙一路小跑追上苏清。

        密林之中,只能隐约看到面前道路,这里又是出奇的寂静,三人的脚步声沙沙作响,越发显得静谧难言。

        行不得几步,班雅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去哪里?后山么?哎,可以从外面绕道走的呀,告诉你们哦,这林子里有古怪,啊——”

        她眼前突兀的亮起一朵花火,花火闪动,映照出一张眸清眉秀,精致至极的面容,班雅捂住嘴,她明明是找苏清说话,怎么,怎么变成了朱玖!

        “古怪?”朱玖回眸看了默然不语的苏清一眼,轻轻打了个响指,花火更盛,将三人身形都映照出来,她又侧头看向班雅,下巴轻轻一抬,示意她说下去。

        “呃……”班雅打了个哏,挠了挠头,想着该从哪儿说起。

        呓语林之名,并不见诸文字,而是群玉山中一代代练气弟子口口相传而来。第一个给这片占地广大,以鱼梁木为主的树林命名之人已不可考,但此林以呓语为名,单从字面上便于迷惘不安中带着一丝诡谲,多少与群玉山其他地方的命名有些格格不入,新近弟子初闻此名时,难免疑惑不解,若是问诸师兄师姐,大都会被后者严厉的瞪上一眼,再加上一句“不该问的别问!”这样的斥责。

        而疑问的种子种进心田,就算没有谣言的滋养,也总会生根发芽。过不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月暗星稀,夜雾苍茫的夜晚,新进弟子又小心翼翼的向师兄师姐提出这个问题,在沉默半响后,呓语林的来历和隐藏其中的故事,会以不同的遣词造句,不同的语调态度,从不同的人口中,再度被传承下去。

        不久前,班雅从一名交好的师姐那里听到了这个故事,这次轮到她来讲述,花火照耀中,少女的表情又是兴奋又是惊恐纠结,刚一开口,瞥见林中树影微摇,如一只鬼爪威胁似的向她晃了晃,生生将她吓出一身冷汗来。

        “咱们能,能出去说吗?”班雅怯怯的小声道。

        朱玖瞪了她一眼,手一拍,一团更大的花火高悬三人头顶,如火把般照亮了丈许方圆的空地。

        眼见光明大作,憧憧鬼影被隔绝在外,班雅讪讪摸了摸鼻子:“……是这么一回事。原来这片林子本是没有名字的,后来才起名叫做呓语林,其实,叫什么名字倒不打紧。若非祖师于极天岭开宗立派,本宗也不会叫极天宗,而山川江河亘古长有,名字不过是后人附会,与山川又无干涉,便是这片山岭不叫极天岭了,叫个阿猫山阿狗川的,难道本宗还要叫阿猫阿狗宗了不成?可见,名字这个东西不过是个符号,就好比这片林子,你不叫它呓语林,叫它胡说林也行,梦话林也罢,横竖这片林子一直是这样,没得为个名字变了样子的。还有这林子里的鱼梁木,我一直闹不懂为什么要叫鱼梁木,叫红掌树啊,白皮树啊,不是更形象么?再有这——哎呀!”

        班雅手忙脚乱的扑灭了左衣袖上的火,瘪瘪嘴,委屈的看向朱玖,却见对方打了个响指,一点火星在指尖闪了闪:“继续。”

        苏清好不容易才没笑出声来,她与班雅相熟,知道这姑娘性情迷糊,思维天马行空,开口离题万里,却又是个话痨,若是被她牵着话头,三天三夜也说不到正题上。她眼神闪了闪,这个故事她也听过,并不当一回事,横竖时间还早,就是干耗着也不打紧,那边就让她们等等吧。

        “脾气这么差,真是,白长这么漂亮了!”班雅小声咕哝了一句,悻悻拍打着焦糊的衣袖,“说到哪儿了?哦,呓语林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叫什么呢,也没听人提起过。很久以前,总有几百年了吧,有一名练气弟子,对了,群玉山一直是给练气弟子住的嘛,那时候也一样,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上的课是不是一样了,就比如制符课我就不大喜欢上,你瞪我干嘛,这是实话来着!好吧好吧,继续说正题。那时候有一名练气弟子,叫什么来着,哎呀我忘记了,就在嘴边呢怎么就想不来了呢?”

        班雅苦恼的抱着头晃来晃去:“想不起来了……就先不说这个,这名练气弟子啊,据说风姿卓绝,皎皎如月,容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放到现在大概只有那位言师兄差相仿佛吧,啧啧,言师兄你见过么?真真是君子如玉,隽秀——哎哟!呸呸呸!”

        却是朱玖实在忍无可忍,随手抓起一团树叶堵住她的嘴,转头看向一边暗笑的苏清:“你来讲。”

        苏清一愣,继而明白若是叫班雅这般满嘴柴胡下去,只怕天亮都讲不完,略一思索便道:“数百年前,本宗曾经有一名练气弟子,姓名已无考,据说一日他于此林中修炼,忘却时辰,竟日未归,待众人来寻时,却发现他坐在一棵鱼梁木下,痴痴呆呆,满嘴胡言,像是魔怔了一般。”

        “众人见他这样,问也问不出什么,以为是练功走火入魔,便将他带回住处,道是好好调养,或可复原。”

        “那名弟子独居一室,也无人看顾,到了第二日,众弟子都去上课,却又不见他人影,初时只道他身体不适,到晚间,有交好之人前去探视,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那弟子竟不知去向。”

        说到这里,苏清顿了顿,一阵风吹过,树叶瑟瑟之声似乎就在众人耳边响起,在,光圈外的黑暗也好像有了生命,在目所难及之处蠢蠢欲动。

        班雅打了个冷战,她性情单纯,胆子又小,很容易被环境所暗示,听到这里,就像这个故事是初次听闻般,她不禁接口问道:“他,他去了哪里?”

        苏清阴测测的看了她一眼,原本娇柔的声音骤然低沉许多,像是从九幽之下极深处透出的:“你说呢?自然是这里,呓,语,林!”

        “众人发现那弟子再次失踪,便有人提议去林中找寻,果然,又在同样的地方找到了他。彼时此人已神志不清,只会嘿嘿傻笑,间或冒出几个不知所云的词语,大家一看,都道棘手得紧,他内息运转如意,似乎并非走火入魔所致,难道是被妖物鬼魅迷了心智?”

        朱玖皱眉道:“群玉山外布结界,哪里有什么妖物能入内?”

        “不错。”苏清点头道,“不过那时正是道消魔涨之时,金丹真人都在山外与外道魔门斗法,山中无人主持,护山大篆或许有所疏漏也未可知。”

        朱玖一笑道:“你知道得倒是多。”一边心中思忖,方暄若还在,这些消息自有他去打听,自己也不会如此闭塞,便是一心修炼,该知道的事儿也不能错过,难保哪天用得上。

        苏清冷笑道:“宗门轶闻罢了,不似某些人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也不知道。”

        朱玖微眯了眼看了她一眼,她早知苏清不怀好意,却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听到这明明白白的嘲讽,也不动怒,只略带好奇问道:“早就想问了,我可是得罪过你?”

        “你!”苏清瞳孔缩如针尖,双手交握,突然而至的怒气让她全身颤抖,而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冷笑——看!你心心念念要雪耻,可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

        “居然不记得了……擂台上你如何羞辱于我,我可是不敢或忘。”

        朱玖轻笑道:“擂台?哦,你就是那个哭哭啼啼的丫头,手下败将罢了,我何必费心去记。”

        苏清闻言一呆,手下败将这四个字像一条鞭子狠狠抽在她身上,她一个激灵,正想反唇相讥,班雅却懵懂发问道:“怎么了?不是讲故事么?故事里哪里有什么擂台?”

        被她一打岔,苏清想好的词也忘了,只重重哼了一声,心道今夜过后看你还怎么狂妄得起来。

        “继续讲故事呀!”班雅催促道。

        “呵,方才说到那名弟子状如疯魔,而彼时山中无人能医治,便由留守的筑基师叔做主,将这名弟子关入禁闭室,室外有法阵禁锢,应是不虞他逃出。”

        “结果他还是逃了。”朱玖插话,口气甚是笃定。

        班雅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原来听过,不然怎么知道?”

        “按常理推测而已,若是那弟子只是普通的失心疯或走火入魔,怎么可能流传到如今,自然是后来又生变故,且是极大的变故,才会传下这神神叨叨的故事来。”

        苏清冷笑道:“说得像什么都懂一样,那你接着按常理推测吧,倒省了我许多口舌。”

        “这有何难。”朱玖一哂,挥手又祭起一团花火,将三人立足处照得犹如白昼,“本宗立派万年,期间定然发生过许多事,而你说的这个故事,未见诸史料,却又言之笃笃,只在弟子间私下流传,原因大抵有三。”

        她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一是此事并不光彩,或涉宗门阴私,不可说。”

        “二是此事牵连甚广,影响甚大,彼时想必人心惶惶,故此宗门不许宣扬。”

        “三则是此事最终定然未有定论,成为悬案,既是悬而未决,并无统一口径,便只能在私下流传,所谓谣言,向来是禁不住的,故此几百年后,我们才会在此地讲古。”

        苏清一愣,她听过这个故事,却从未像朱玖这般只听了一半,便能抽丝剥茧,分析出这许多来,她心中一时不知是嫉是羡,只抿了抿唇,示意对方接着往下说。

        朱玖负手在光圈中踱了几步,目光扫向四周黑黝黝的林木,这林中到底藏着什么古怪?她一边思索,一边随口道:“呓语林,嘿,好个名字,这个故事既然是和这片林子有关,定然不会是弟子在这里修炼后便疯魔了这么简单。我猜那名弟子虽被关入密室,但却又从中逃脱,他逃脱之后想必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又到了这片林中——可对?”

        最后一句是问苏清,她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心道猜到这个程度并不难,后面的发展若是她也能猜到,那才叫神人。

        “嗯,既然他又回到林中,负责看守之人也不会想不到,定然又在林中找到了他,那名弟子若是还如前两次那般乖乖受缚,这故事也没什么讲头,想必是这第三次抓人之时出了变故?”

        苏清无奈,又点了点头。

        “我就说么!”朱玖双掌轻击,“嘿,事不过三,要是我做主就把那家伙双腿打断,看他能跑哪儿去!”

        班雅双眼圆睁,满脸景仰道:“是呀,我当时也这么想来着,打断了腿不就没后面的事儿了!你接着说!”

        朱玖心中默叹,这都是什么事儿,明明自己是来听故事的,怎么成了说故事的了?她看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苏清,暗笑一声,顺着之前思路接着往下诌。

        “说到变故,定然与这林子有关,我猜这林中有妖兽或山精作祟,善迷人心智,那弟子为其所惑,身不由主,每夜都要到此林中,嘿嘿,难道是被吸了精血去?”

        妖兽也有开了灵智一心修炼的,而天道重人,万物之灵的人类修行起来总是比妖兽要事半功倍,便连妖兽修道也要过化形天劫,修成人形后才能更进一步。修真者的精血能大大增益妖兽修为,是妖兽山精们梦寐以求之物,若是林中有妖兽惑人为害,那弟子的行径倒是说得通了。

        苏清闻言却撇嘴冷笑:“妖物作祟?你所谓的推断,也不过如此。”

        朱玖目光一闪:“哦?若非外物为祸,那便是他自身发变故,莫非竟突然狂性大发,伤人致死——这般推测可对?”

        她话音方落,四周突然起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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