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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登顶


只见高微额头青肿,鲜血丝丝渗出,一边眉骨磕出一道伤口,几可见骨,鼻子也撞破了,鼻血汩汩流个不停,台阶上已是集了一小滩血水,随着她动作,血流到胸口衣襟之上,将粗布短衣染成一片深色。

        鲜血流进女孩眼睛里,她视线有些模糊,这青灰色的天阶看上去是一片血色,她缓缓抬手,手指还有些不听使唤,半天才能如意使用。

        高微伸手摸了摸磕破的眉头,轻轻一碰便觉痛彻心扉,她并不知道伤得如何,只能团起袖子,胡乱将面上鲜血抹去。

        而鼻血却滴滴答答的怎么也止不住,她只得从中衣上又咬又撕弄下一小块布头,分成两半,塞到鼻子里止血。

        慢吞吞弄完这些,高微缓缓起身,试探着向前迈步,却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在地,她的青布鞋已经磨破,方才用力太猛,脚踝也有些扭伤。

        女孩沉默着,左右活动了一会儿脚踝,抬头看了看直入云霄的天阶,又一次迈步向上。

        众人看着水镜中的高微,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云溪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多了几分快慰道:“这孩子,对自己也真够狠心的。”

        高冠男子轻抚长须,沉吟半响道:“天阶执念甚强,并非凡人能当,这孩子虽然为执念所侵,却能及时保持心境清明,又误打误撞的受了伤,以血气冲破禁锢,嗯,且看她后面路程如何应付吧。”

        女孩喘了口气,汗水渗到伤口中是火辣辣的疼,却也让她意识清明。她知道方才如被鬼魅附体,凭那种走法,只怕半道上就体力耗尽,活活走死了,于是更加小心。

        高微一步一顿,略有些跛足,却是凭她自己意志在攀爬天阶。她知道前路漫长,需合理分配体力,于是每隔三百级台阶便停下来休息片刻。

        也不知走了多久,高微停了下来,她手足疲软,又兼腹中空空,饥-渴难耐,只觉得头昏眼花,便一手按着额头,缓缓坐下。

        台阶冰冷坚硬,寒气透过她薄薄衣衫,这样歇脚非但不能解乏,反而让她手足冰冷,一阵阵的打哆嗦。

        高微只觉寒意透体,她佝偻着身子,抱着膝盖,眼皮却越来越沉,困意一生便不可遏止,似乎随时会陷入黑甜之乡。

        女孩眼皮颤抖,拼命与潮水般袭来的睡意相抗,她心中知道若是睡着了,可能就这么一直睡下去,长眠在此,但她太困,太困……

        高微坐在台阶上,下巴抵着膝盖,头颈低垂,抱臂团身有如婴儿,沉沉睡去。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溅石,声音细微,却被逼厄的山壁反射,在这万籁俱寂的天阶之间回荡。

        什么声音?高微动了动身体,手指无意识的在耳边抓了抓,想将那声音拂开。

        女孩慢慢抬头睁眼,只觉头疼欲裂,眼前发黑,身体一歪向一边倒去,她软倒在冰冷的石阶上,拼命揉着眼睛想看清周遭。

        好不容易女孩才气血平复,眼前黑雾渐渐散去,只见天阶无情的在头顶延伸,延伸至那视线难及的绝顶。

        高微躺在石阶上,手抚胸口,只觉全身冰冷,唯有胸口还有一丝热气,她心知方才竟睡了过去,若继续沉睡于此,只怕再也醒不来了。

        于是女孩勉力起身,哆嗦着蹦了几下,让气血重又流向麻木的肢体。她左右活动僵硬的颈脖,视线却落到下一层台阶上,那里是一小滩新鲜的血迹。

        高微摸了摸鼻子,里面塞的布条已被浸透,鼻血又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方才她坐在台阶上低头打盹,血滴于地,若非被这声音惊醒,也许就这么睡过去了。

        想到这里,高微打了个冷战,更不敢在此停留,便捏着鼻头止血,慢慢向高处走去。

        她一路走着,鼻子不能呼吸,便用嘴呼吸,只觉满嘴咸腥,喉头干涩,喘气如扯风箱,实在难受之极。

        女孩不敢再犯困,先是走一步数一级台阶,但数字越数越多,反而头脑昏沉,心力难续,数了千余阶后也作罢。

        她鼻血止住,呼吸之间犹带铁锈之气,手脚早已麻木,不过是凭着一股不屈之心气,强拖着手脚在这似乎走不到头的天阶上前行。

        越往高处,空气越是稀薄,而周遭寒冷更甚,女孩自知若是停下来,手足气血不继,片刻间便会冻死,无论怎样都不能停。

        此时她胸口如大石重压,每一次呼吸都如刀割肺叶,稀薄的空气让她无法思考,两太阳穴之间像被重锤敲击,疼得她连前路也看不清。

        随着高微越走越高,她心跳如擂鼓,撑在膝盖上的双手是惨淡的青白之色,指甲紫绀,口唇也起皮泛蓝,每走一步便要停下来喘几口气。

        她已不再看路,只低头走着。

        突然一阵朔风吹过,寒彻骨髓,高微打了个激灵,头脑竟清明不少。

        女孩左右顾盼,原本她在两座山壁间,此刻地势突然超拔,山壁消失,台阶高高矗立如云梯,两边浓雾弥漫,勉力看去竟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高微牙关打颤,不敢多想,继续向上爬去,这段路更为陡峭,台阶也不等高,她人矮腿短,有的高处要双手攀爬,双腿蹬地才能爬上。

        一番猛烈动作后,女孩气喘吁吁,却觉得没有那么寒冷了,越发不敢停歇,也不敢往左右深渊看去,生怕一不小心便一头栽下,再难超生。

        出了山壁夹道,这孤悬峭壁上的天阶,虽然更为陡峭,却也没有之前的气闷,浓雾薄云时有时无,有时高微攀爬时一团云朵飘来,白茫茫的水汽环绕她身周,真正是伸手不见五指,低头不见脚尖。

        浓雾与云朵均是水汽所聚,高微身处其间却与它们有种微妙的契合,似乎水汽能融入她全身,让她精神一振,饥-渴疲劳也多有消减。

        她心知也许这是自身的灵根始然,也不甚惊奇,云雾缭绕间不敢随便下脚,每当此境便停下来歇上一歇。

        再往上去,云雾也稀薄了,天风朔朔,风力将高微吹得东倒西歪,她不得不压低身体,四肢紧紧贴着台阶,十指紧紧扣住地面,生怕被这大风吹得飞了出去。

        好在风力虽大却并非时刻吹拂,高微还能于风停的间隙抓紧时间攀爬天阶。

        不知何时,台阶上积了一层厚厚玄冰,又冷又滑,万一一步踩滑,定然会跌落深渊,女孩不敢大意,紧抿双唇,专注谨慎的抬腿迈步,竟一时忘却身周寒冷。

        高微一路行来,艰难万分,也无暇去看身周风景,只牢牢盯视眼前几阶台阶,真正是步步为营,不敢轻忽。

        走了也不知多久,她早忘却了为何要走这无尽的天阶,只是一步一步走着,似乎从有生以来便是这样,于寒风凛冽中茕茕独行,一直走到地老天荒去。

        她这样走着,一步又一步,身体自发的对各种险情做出反应,于狂风吹来时先一步伏到地面,又能于脚步落点探知如何使力,如何防滑,竟一分多余的动作都不做,尽量保存几乎告罄的体力。

        就在高微疲惫到绝望之时,她面前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台阶竟然只剩下三阶,一阶,两阶,三阶,三阶之后是一片平坦。

        她一步踩上,站定,目光从面前仅剩的两级台阶缓缓上移,看向那光滑平坦,浑然一体的平台。

        高微嘴唇颤动,心中竟毫无一丝登顶的喜悦,空空茫茫,无所适从,竟呆在当地。

        此前积累的那些疲惫全部涌上她的身体,筋肉叫嚣着要脱离骨骼,骨骼酸痛得几乎要折断,双腿伶仃简直难以承受身体的重量,似乎下一刻她就要瘫软成一滩肉泥,铺在这最后两阶台阶上。

        这,就是终点吗?还是,只是我的幻觉?

        女孩累得无法思考,站在第三阶上良久,良久。

        她终于抬起腿,这是重复了千万次的动作,无需她动一分心念便跨了上去,一阶,又一阶。

        站在与天阶同质的青灰色石台上,高微已累得麻木了,登天阶上绝顶,从阮榛轻飘飘的一指,到她真正站到绝顶之上,个中多少艰险辛苦已难以尽述。

        过了一会儿,像是大梦初醒般,她抬起头,向前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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