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订了家私房菜馆，据说味道不错。”
宋瑜然从报价资料里抬头，一眼就看到端坐在会议室主位的霍总，用很平常的语气发出约会邀请。
想到今晚就要给出答复, 宋瑜然心跳快了下, “好。”
手机响了下, 是医院发来的系统短信，提醒她中午按时去医院就诊, 她只是简单扫了眼。
与此同时，吴总的秘书发来消息, 告知她大概十分钟就能到公司。
她回了句‘好的’，转而和霍清之说：“霍总，这个报价单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一会吴总就来了。”
“看过了, 没什么问题。”霍清之手边摆放着几件样板间做好的样品，顺手拿了起来, “几件衣服的打版费汇过来了吗？”
“联系当天就打款了，每件200元。”宋瑜然顿了下, “别说, 这个吴总还挺大方，1200的打版费也不讲价。”
为了保证公司的利益，样品打板并非免费, 每件收取的价格会比订购价要高出不少, 即便没有谈成合作，也不会对公司造成损失。
当然，在谈成交易的情况下，已支付的样板费也可协商扣除。
样板费市价一般是150~200元/件, 当时宋瑜然看着样品多，制作繁琐，顺手就报了200元，没成想对方直接就把钱转来了，这才让小财迷的煎商雷达瞬间响起。
“不过，这吴总还挺会吊人胃口的，问他订货量多少，非要面谈。”
霍清之问：“你觉得会是多少？”
“按照行业规则，怎么也得2000件起吧？”宋瑜然说，“虽然我们接的员工服量少，这回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订单了，怎么也不会少于基础订购数量吧？一直接小单也不是个事儿啊。”
她顿了顿，想起来当时雷海打电话时的说辞，“哦不过，雷海当时说单子比较小……我觉得，那应该是千百来件吧。”
霍清之笑笑，不置可否道：“具体多少，很快就会知道了。”
约见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在十点前两分钟，吴总和秘书就到了，还挺准时。
为了表示诚意，也是看在中间人雷海的面子上，霍总领着小秘书下楼迎接。
宋秘书脸上端着笑，虚虚握过手后，不着痕迹打量这位吴总，标志性的啤酒肚，有点秃顶，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大老板。
吴总笑呵呵的，看起来很随和，一行人有说有笑往楼上走，到会议室落座。
宋瑜然很快把桌上的样品交给刘秘书，“吴总，这是您在我们公司订的打板样品，您检查一下。”
紧接着又拿出准备好的报价单推到吴总面前，“这个是我们的报价单，您过目。”
吴总应了声，接过样品仔细端详起来，先是确认面料手感，再是车衣走线，每个细节都看得很仔细。
“不错，不错。”吴总笑容里多了几分赞赏，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样品完全符合我的预期，我的客户对服装质量要求很高，希望华森出货也能达到这个质量。”
“那是一定的。”霍清之笑道，“给吴总的样品什么样，消费者到手的商品就是什么样。”
“那就好。”吴总点点头，“我想雷总之前联系也有说过，我要的数量不多，现在我是很满意，就不知道华森愿不愿意接我这个单子了。”
“我们的报价单已经给您了，我们工厂原料充足，吴总，需要订多少数量呢？”
吴总朝秘书抛了个眼色，刘秘书很快从包里取出一张订货单，上面写着每款的订货数量。
宋瑜然接过那张订货单看了眼，表情有些僵硬。
那上面订货量最多的一款是一百件出头，数量最少的，竟然是十几件？？？！
一共六款衣服，加起来都不一定超过500件，这数量开模费都快赶上布料成本了，哪有这么下单的？？？？
这一瞬间，她都怀疑吴总是对家公司派来的奸细。
霍清之接过订货单，看到上面的数量也沉默了。
气氛短暂凝固了两秒，吴总也清楚自己这样订货有些不讲武德，悻悻笑了下。
“霍总，是这样的，我们本来有个长期合作的服装加工厂，出了点状况，剩下的衣服尾数赶不出来，就只能在别家订货。”
“你也知道，我这几款衣服对于质量要求很高，小工厂倒是愿意接，可技术跟不上啊。大工厂，就……你们行业很出名的路登，人家嫌少，不乐意接。”
“正好我和雷总是老相识了，他听到后第一时间给我介绍你们公司。”吴总顿了下，为难道：“华森要是接不了，那我就再去找其他家了。”
“吴总，您这单子，华森接了。”霍清之微笑道，“您给出的工期是多久？”
宋瑜然十分惊讶，毕竟样品费都收了，拒绝掉华森也没有损失，可霍清之还是接了。
虽说这单子小，该收的开模费也算在内了，亏不了钱，可算下来盈利比员工服还要少，多少有点白费功夫。
听到愿意接，吴总脸上又恢复乐呵呵的笑容，“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十天可以吧？”
霍清之歉然地笑了下：“吴总，这个数量正常情况一周就能出货，但我们是第一次合作，布料方面还需要和模具厂订做裁床模具，就开模至少也要等一个星期。”
“这没关系，模具我们有配套做好的，回头让人送到你们工厂去。”吴总顿了顿，“那就这么定了，一周工期，定金我付全款，按时交货就行。”
“好的，既然吴总自带模具，报价单我让打版修改，删掉里面的开模费用。”
这句看似很平常的话，让吴总一瞬间闪过惊讶的神色，很快两人握手表示达成交易。
把吴总送走，宋瑜然憋了一肚子的话，在回到办公室后立马吐出来。
“霍总，你干嘛不要开模费啊？本来量少利润就很低了，他们愿意提供模具就让他提供呗，我们还能赚点开模费。再说，人家也没提减掉开模费的事，你倒是积极哦。”
“等到人家主动提，那就不是现在效果了。”
“还能有什么效果？”宋瑜然不太高兴，“还以为能钓到大鱼，结果还是别人家的常客，跑来让我们擦屁股，万一下次又给我们零碎的单子，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霍清之若有所思地想了下，“下次应该是大单吧。”
宋瑜然不理解，霍清之问：“假如你是服装厂老板，客户订的货出不了，在还剩下一小部分尾数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那肯定是找信得过的同行，把货分给他们做呗，这样货期赶上了，还卖了个人情，多一条出路。”宋瑜然说着，惊呼道：“对哦！那吴总估计是和合作的加工厂闹掰了，所以才找别的厂补救。”
“而我们作为一个大厂，在其他大厂都拒绝的情况下愿意接受零碎单子，还主动提出减掉一大笔开模费，节省不必要的开支，这点就提升一大波好感，以后有订单，他肯定也会优先考虑给我们！”
她竖起大拇指，“高啊霍总，操控人心这一套都玩转了。”
霍清之笑笑，“当然，也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这样，就看他以后还会不会找我们合作，反正这单子我们接了也没有损失。”
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宋瑜然拿出来一看，来电人是预约医院的名字，她看了眼霍清之，忙说：“霍总，我先出去忙了。”
快步离开办公室，走到稍远的秘书室外，宋瑜然四下看了眼确认无人才接通来电。
“您好，宋瑜然女士吗？我是人民医院a科挂号台。”
“是的。”医院突然来电让宋瑜然有些慌，“有什么事吗？”
“您预约中午12点半就诊的医生有急事出差了，您的挂号您看是更改时间，还是给您更换科室的其他医生？”
宋瑜然记得自己挂的是专家号，“最快能改到什么时候？”
“最快得要下周了。”
“……”想到今晚就要回复霍清之，哪有时间等到下周，遂只好同意更换医生。
“好的已经为您更换好了。您可以在挂号平台订单中心查看详细信息。”
挂断电话，宋瑜然忙不迭打开挂号中心，查看更换的医生口碑。
是主任医师，底下的病友评论基本都是好评，宋瑜然这才放心了些。
刚浏览完退出来，手机就被大数据监控了，很快弹出来一条推送。
本来想清除通知栏消息，可在看到标题后，宋瑜然心下一动，点进这个帖子。
原因无它，这是一个分享贴，楼主自诉自己是个alpha，和宋瑜然有着一样的遭遇。
分化后对信息素的嗅觉缺失，第二套/器官也未形成，在换了好几家医院之后，终于治好了分化后遗症，恢复成为‘健康’的alpha，还和一直陪伴治疗的omega步入婚姻殿堂。
楼主完整的自述看下来，宋瑜然有些绷着的心豁然开朗，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中午就诊不顺利，可见别人能够治疗恢复，她也就不再担心了。
想着看一看帖子里其他人有没有相似的经历，可一点开‘查看全部’就跳出来让她万分不适的评论。
第3楼：哇，alpha没有连个正常人都不是，楼主你硬得起来吗，能满足你的omega吗？
这条评论底下竟还都是附和的声音，嘲笑楼主缺失不是alpha，还让楼主不要耽误omega，趁早分手。
虽然帖子的结局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可看到这些文字，宋瑜然还是替楼主来气。
可这也侧面说明，在这个世界没有第二器官的alpha，就和现代社会男人阳/痿被歧视调侃一样。
早知道当初就该积极治疗，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还好现在治疗也来得及。
宋瑜然轻轻呼了口气，不再去看帖子里的喷子，回到工位处理工作，等待午休去医院就诊。
中午十二点刚过，宋瑜然就抓起手机要下班，与此同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
霍清之说：“一起去吃午饭吧。”
宋瑜然动作顿了下，把椅子推进工位里，讪笑了下：“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中午就不陪你吃了。”
“好吧。”霍清之没坚持，意有所指提醒道：“今晚别有事就行。”
“知道啦！”宋瑜然挥挥手，“我先走了。”
宋瑜然在心里暗自决定，若是一会儿医生告诉她，恢复治疗的过程会很长，今晚也会把身体情况如实告诉她，见霍清之这么期待的样子，怎么舍得瞒她。
她想，霍清之会像楼主的omega一样，愿意陪她一起治疗。
从公司出来，宋瑜然打车去医院，所幸路上没塞车，还提前十分钟到。
在一楼取号后，按照院内招牌导航来到所在的科室等待叫号。
挂的是全科，坐在铁皮休息椅等候就诊的人不少。
很快叫到号，进去简单说明情况后，医生就给她开了好几张的检查单子，包含血常规还有拍片。
宋瑜然一刻没敢耽误，有史以来就诊最积极的一次，很快到相应的诊室做采血拍片。
血常规结果要等至少十五分钟才能出来，在等待的时间里，宋瑜然坐在休息椅上，脑子里想的是刚才就诊时医生的表情。
不自觉就开始揣测起来，医生在听到自己的情况后，表现得很平常，是不是说明自己的问题不大？！
“宋瑜然？宋瑜然，来拿化验单！”
“来了来了！”她很快回神，取了化验单后立马往全科诊室走，化验单上的信息她看不懂，也没有标明哪一项有问题。
又一次进入诊室，医生接过化验单后，看着上面的名字说：“宋瑜然是吧？血常规没什么问题，我先看一下你的ct影像。”
医生很快从联网ct里面搜索到她的名字打开，看了下，又点开电子病历，偏头看着她问：“你分化到现在有多久了？”
宋瑜然端坐在凳子上，两只手无意识扶着膝盖，拘谨回道：“好几个月了。”
“这中间易感期来了吗？正不正常？你说的第二器官缺失，是发育得慢，还是完全没有？”
“来了，一切正常。”宋瑜然顿了顿，面对医生审视的目光，耳朵有些热，回道：“器官，就是……分化后那里没有任何变化……和、和普通beta一样。”
医生皱了下眉头，在病历本上写下文字，递给她：“你这个情况去楼上生/殖科13号诊室，做一个更详细的检查。”
“好的。”她下意识接过，没想到要换诊室，一下子变得很焦虑，“医生，我的问题很严重吗？”
“严不严重要详细检查才能知道，你去生/殖科吧，我这没有仪器，做不了。那边有仪器更专业。”医生顿了顿，瞧见病人紧张得脸都白了，补充道：“生/殖科专门接诊你这种情况，不用太过焦虑，放轻松。”
听到医生这么说，宋瑜然悬着的心勉强放下了。
她上了楼，根据指引走到生/殖科，许是保护患者隐私，生/殖科再最里面，越往里面走患者越少。
生/殖科的人相对要少一些，在休息椅上的患者看到有人过来，投过来的目光多了几分玩味。
好像就在说：你也不举啊。
宋瑜然尴尬得不行，快步走进13号诊室。
一走进去，看到里面的是女医生，她在心里松了口气，把病历本递给她。
全科医生已经将问题记录在病历里，所以生/殖科医生看过后，问出更详细的问题：“你这个年龄分化已经非常迟了，分化后出现问题，你没有看医生及时治疗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宋瑜然脸上非常尴尬，当时的她对于有没有第二器官根本不在乎，倒不如说一点也不想要，没有更好。
只能找个烂大街的借口：“没有……工作比较忙，不过有在网上问诊，医生说会自然恢复。”
而后，她清晰听到医生叹一口气，“要是能自然恢复，你现在也不会过来了，出现问题要尽早就医，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想治也治不了了。”
宋瑜然又紧张了，“那医生，我能恢复吗？我、我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你一定要帮我！”
“先做检查吧。”医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起身打开后面检查室的门。
医生让她躺在检查床上，按下开关后，那张床自动往里面收，宋瑜然就被推进检查机器里。
有点像现代的核磁共振，医生告诉她这是最先进的仪器，主要检查alpha第二器官发育情况。
宋瑜然不知道在里面躺了多久，她睁着眼睛看仪器内壁，想的全是以后该怎么办，怎么与作为完整alpha的自己生活。
她想了很多，最后画面定格在霍清之的脸。
一个残缺的alpha配不上那么好的霍清之。
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宋瑜然，现在终于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就算是为了霍清之，她也要接受全新的自己。
检查床开始移动，她慢慢被推出仪器外，看到的是天花板刺眼的灯。
“跟我出来吧。”医生脸上没什么起伏，她看不出对方的态度。
“宋小姐，刚才我用仪器帮你详细检查过。”
医生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很遗憾通知你，你的病情无法治疗。”
无法治疗？是什么意思？
宋瑜然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刺骨冷意席卷四肢百骸。
她大脑一片空白，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满心的期待，对爱情的憧憬，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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