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林氏虽然三十多岁，但生得貌美，又保养得不错，瞧着好似十七八岁的姑娘。叶蓁蓁看着她脸上难掩的疲色，心里堵得慌，越发坚定劝她和离的念头。

        娘亲已经在叶明宪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现在不及时回头是岸，难道还得把后半辈子全搭进去不成？

        她走上前，将林氏搂在怀里，温声道：“娘亲，你还有我。”

        成亲之后，林氏经常跟叶明宪吵架，都已经习惯了，今天被女儿看到，她有些不自在，但并不难受。可是现在叶蓁蓁这句话直接让她破防，林氏鼻子一酸，红了眼睛，她将头埋在女儿脖颈间，问道：“娘是不是很没用？”

        叶蓁蓁眼神暗了暗，林氏能问出这句话，显然是叶明宪说了什么，她蹭了蹭林氏，故意抬高声音指责道：“娘亲，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你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精心培养出来的，您这么说，让他们情何以堪啊？”

        林氏低落的情绪被她这句话给冲散了，她抬起头，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啊，歪理一套一套的。”

        叶蓁蓁耸了耸鼻子，辩解道：“我说得是事实，现在连事实都不能说了么？娘亲，您能文能武能管家，您要是没用，那这京城就没几个有用的夫人了。”

        “你啊，又胡说。”林氏微笑，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叶蓁蓁嘿嘿笑着，抱着母亲的胳膊，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娘亲，您猜我今天出门遇到谁了？”

        “谁啊？”林氏很给面子地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林大。”

        “阿肃？”林氏侧耳，明显来了兴趣，“什么林大，他是你表哥。”

        叶蓁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继续道：“表哥定亲了，是阮秋寒。我瞅表哥那样子，很是中意。小的时候，表哥就喜欢护着阮秋寒，害得萱表妹吃了好几回醋，原来缘份在那个时候就定下了。”

        林氏之前听嫂子提起过，但是那个时候还没有定下来，如今听说定下来，心里有种落地的高兴，拉着女儿的手继续追问。

        叶蓁蓁是今日才知道这事，知道得也不多，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后，又说道：“我跟表哥都约好了，三日后去城外骑马，让他把阮姑娘也带上，到时候我再仔细观察观察，回来给你禀告。”

        林氏笑着叮嘱女儿，不要太过了，叶蓁蓁应好。母女俩又八卦了会儿林肃的事，日光撒在屋子里，落在笑容灿烂的母女身上，格外温馨。

        冬凝将手中的糕点递给孙嬷嬷，孙嬷嬷将点心装在白瓷碟中，小巧精致的点心落在白瓷中，像花儿似的。林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叶蓁蓁得意，献宝似的将捻起块点心递给母亲，“娘亲，尝尝。”

        “酥香软糯，似夹在着果子和花的清香。”林氏咬了口，唇齿留香，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很给面子地夸了几句，“嗯，不错，不比孙嬷嬷做得差。”

        孙嬷嬷听见笑道：“老奴做糕点的厨艺只不过是随便学得，难能比得上人家专业的。不过夫人和小姐要是喜欢的话，老奴也可以学。”

        “嬷嬷还是歇着吧，有春兰她们几个丫鬟在，哪能麻烦嬷嬷呢？”叶蓁蓁笑着递给孙嬷嬷一块玫瑰糕，又对春兰她们道：“你们几个可听到了。”

        春兰她们点点头，屋子里气氛融洽，叶蓁蓁吃着糕点，目光梭巡了一圈屋子，确定都是自己人后，她假装不经意地说道：“娘，我今天出门还听到一件事，靖和县主和离了。”

        林氏的手顿了顿，抬眸看了眼她，“和离了？这是好事。顾大人配不上她，和离也好，她才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有才有貌，肯定有人慧眼识珠的。”

        “娘也是，有才有貌，又文武双全，娘在这伯府就是明珠蒙尘。”

        她这是劝林氏和离。

        叶蓁蓁眨巴着眼睛，看着母亲，林氏秋水般的眸子似有流光溢过，但是很快又被压制下去，恢复平淡无波。“娘不行，娘老了，娘有蓁蓁这辈子就满足了。”

        叶蓁蓁将头抵在林氏胳膊上，蹭了蹭，试探地问道：“娘，你喜欢他吗？”

        “他是你父亲，什么他啊他的，要是别人听到了，又要说你不孝。”林氏抬头看了眼红漆柜子，那里原本放着一对黛色鸳鸯鎏金花瓶，那是她的陪嫁。可是叶明宪发火，将这一对花瓶摔坏了，破败不堪，就如同她这婚姻，要不是有蓁蓁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要是可以，我才不想他当我的父亲。”叶蓁蓁轻声道。

        林氏闻言眼神一厉，转而看向女儿的眼神，温柔而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他又欺负你了？”

        以前叶父让她受委屈，叶蓁蓁担心母亲知道了会找叶父的麻烦，让他们的关系更加恶劣，就有意瞒着。但是今日，为了劝林氏和离，叶蓁蓁没有隐瞒，将叶父大闹潋梅院的事告诉了林氏。

        “叶明宪！”林氏气得眼睛发红，一巴掌拍在桌上。她知道叶明宪偏心，可是她不知道叶明宪已经偏心成这样，听了叶云霜的一面之词就要打她的宝贝女儿。蓁蓁是她的命，他要是真的动了蓁蓁，她林婉贞定饶不了他。

        叶蓁蓁看着母亲生气的样子，有些难受，但为了让林氏坚定和离的心，她继续添火道：“娘，我不喜欢他。他对三妹妹好，对庶姐好，但就是对我这个亲嫡女不好，娘，我真是他的女儿吗？我不喜欢他，不当他的女儿好不好？”

        叶蓁蓁原本只是做戏，可是说着说着，叶明宪对她的各种逼迫背叛就像画卷一般在她脑海中展开，委屈难受直冲心脏，情绪不受控制，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哗哗地往下掉。

        林氏听着她抱怨委屈的声音，心如刀搅，红着眼睛抱着女儿，“蓁蓁，娘的蓁蓁，你受委屈了。是娘不好，娘的错。”

        孙嬷嬷看着哭成一团的母女俩，长叹了口气，劝道：“夫人，姑娘，别哭了，哭多了伤眼睛。”

        叶蓁蓁从林氏的怀抱起来，笨拙地用手帕擦着她的眼泪，道：“娘，不是您的错，您别哭。不哭了。”

        叶蓁蓁自己眼眶还吊着眼泪，抽抽噎噎地安慰着她，感受到眼窝的微不可察的刺痛，林氏心里又好笑又觉得熨烫，“好，娘不哭，你也别哭了，为那人哭不值当。”

        等到两人情绪稳定，林氏搂着女儿，语气严肃又带着几分无奈，“娘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劝娘和离，但是和离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容易。你外祖母是长公主，她这一生经历太多磨难坎坷，娘不能让她晚年还要遭受流言蜚语。娘要是和离了，你怎么办，你跟晋王的亲事怎么办？”

        正因为外祖母经历那么多坎坷磨难，区区流言蜚语又怎么能伤到她？至于她跟晋王的亲事，若能因此而毁了，正合她意。

        叶蓁蓁想告诉母亲，可是她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林氏又道：“你祖母在意伯府名声，要是和离，这错肯定不能在你父亲身上，娘带着一身错回英国公府，萱姐儿还没定亲，她又要怎么办？你们都是娘最亲的人，娘不能为一己私欲而害了你们！”

        和离，哪那么容易！

        叶蓁蓁沉默，林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声：“傻孩子。”

        回去的路上，叶蓁蓁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被打击得不小，冬凝她们对视一眼，想要安慰都找不到话。其实她并没有被打击到，母亲的顾虑太多了，难怪上一世郁郁而终。

        林氏的这些顾虑她认为都不算问题，外祖他们那么疼母亲，要是知道她在伯府受了这么多苦，肯定宁愿忍受流言蜚语也会将她接回去，再说外祖戎马一生，又怎会在乎那些虚名。

        叶蓁蓁揉了揉眉头，母亲担心自己和离后会影响萱表妹的亲事，可是她瞧母亲那样，就算萱表妹成了亲，母亲还是会有所顾虑，担心自己会影响英国公府的名声。

        劝母亲和离之路，任重道远啊！

        叶蓁蓁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回了潋梅院。刚进院子，春兰就禀告，二房夫人派人送道歉礼，人在花厅等着。

        叶蓁蓁神色不变，丝毫不觉得意外。她这个二婶最是会做人，叶云霜在潋梅院闹那么大的事，老夫人都惊动了，依周氏那个性子，肯定会派人送礼道歉，面子功夫做好。

        送礼的是周氏的心腹周嬷嬷，长相慈善，叶蓁蓁对她感官还行。打起精神跟她寒暄客套了一小会儿，那周嬷嬷很有眼色，瞧见叶蓁蓁脸上带着倦容，主动提出告辞。

        叶蓁蓁让春兰将东西收进私库，伸手揉了揉眉头。早上只睡了会儿就被叶云霜给闹醒，又经历这么多事，才刚好的身子有些着不住，她微眯着眼睛养神，忽然想起什么，睁开眼睛。

        “姑娘，怎么了？”秋雨正在收拾屋子，瞧见主子睁开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动静太大扰着她了。

        “没事，”叶蓁蓁笑道，起身去了私库。

        她要亲自选些东西给英国公府送去，感情是需要维系的，外祖他们对她这么好，她应该投桃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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