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叶令仪按照莫无衣给她画的地图, 很顺利地找到了无涯峰的福禄阁。
或许是修界也注重寓意这方面，取个福禄这般的名字，任务也能更顺利些。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气势宏伟。
此间不同于各峰注重修炼、鲜少有人喧哗, 身穿各峰内门弟子服的修士们来来往往, 甚是热闹。
不追求严谨肃穆, 不追求淡泊清雅, 每处楼台之上皆清晰标注着各自分工方向, 明确而齐整，一目了然。
有钟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每响起一次钟声，便听一道轻快声音极富活力地播报——
“恭喜长青峰弟子王芝芝师姐，完成地阶任务’苍狼’，获得两百块上品灵石！”
“恭喜苜瑶峰弟子何年师弟，完成人阶任务’沧澜疑云’，获得一件黄阶法器！”
叶令仪本来还在感叹这位师妹真有活力，结果很快在“招临时执事”的牌子上, 看到了’播报任务结果’这一项，标注的酬劳是三百块中品灵石一个月。
附录中用小字标注着：请用充满激情的语调呐喊助威。
叶令仪：“……”
她了然点头：懂了, 怪不得。
原来播报员师妹是在打工, 赚取灵石。
至于为什么播报结果，一是为了证明结果公平公正, 让所有弟子监督，二是为了鼓励大家积极领取任务, 奖励真的会如实发放的。
叶令仪御剑在各个楼阁间穿梭，饶有兴致的挨个探头看上两眼。
修界之大，无奇不有。
原本叶令仪以为, 这福禄阁中应当只有一些高大上的任务，比如干系万物苍生、拯救世界的大事，或是探寻一些诡秘之事，找到乱象的源头。
然而，今日她当真是开阔了眼界。
当然，那些严肃且事关重大的任务并不是没有，甚至还占据了近乎三分之一，但那些大多都是危险的天阶任务，只有至少金丹境以上的修士，才能窥得一二。
像叶令仪这般的筑基期，走到门口就会被师兄友好地拦下来。
于是她便得以看到了修界缤纷的不同色彩——
首先是人阶任务。
“维护人妖两界的和平”，看完叶令仪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然而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只猫妖住在一名散修隔壁，猫妖天天掉毛，偏生每天都刮东风。
猫妖喜欢干净，天天在窗口梳理毛发；散修喜欢吹风，天天坐在窗口修炼，废寝忘食。
于是在窗口入定的散修醒来时，总会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糊满了猫妖身上掉下来的毛。
一次还好，二次也罢，三次岂可修。
散修暴起怒打之，猫妖打不过散修，扬言威胁要带领妖族兄弟们外加亲爹浩浩荡荡杀回来把此处夷平。
散修一笑：打不过就找爹啦。
猫妖大怒，遂搬救兵。
附录中用小字注明：猫族繁衍极快，猫海战术，不容小觑。务必做好两者的精神疏导工作，以免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叶令仪：“……”
除此之外，还有帮在修界跟娘亲走散的灵狐幼崽找族人的、帮在修界弄丢了幼崽的亲爹找孩子的，甚至还有悬赏令——
貌美狐妖，母胎单身五百年，自费出一百块上品灵石，择有意的青年才俊下山相亲。
附录内小字标注：喜欢年下，超过五百岁的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非诚勿扰。
叶令仪：“……”
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将目光从妖界相关的任务上拔下来，心怀期待地看向凡界相关。
“维护修界在凡界的形象与口碑”，叶令仪一看顿时生出一股天然的使命感。
然而她再次定睛一看——
一修士为长生不老、貌美如花才修仙。每次出现在凡间，都造成踩踏事件。
然而有一青年不为所动，该修士神色复杂：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且待我问你，谁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青年眼也不眨：你以为你是谁，修士就可以这样逼问凡人吗？
修士许久未言，半晌仰天长叹：爱了，竟有如此清纯不做作的凡人。
从此该修士婉拒一切青年，只取一瓢饮。
众青年黯然买醉，寻死觅活。
附录内标注小字：请务必扭转凡界对修界审美的误区，修界并不止有霸道仙师，还有，还有别的。
叶令仪：“……”
许是看她久久不能回神，有在后面排队领任务的女修礼貌地拍拍她的肩膀：“这位师妹，你若是一时难以决定，能把位置让给我吗？我赶时间。”
叶令仪闻言不好意思地当即往外撤了一步：“抱歉，你先来。”
女修再次道谢，笑容真挚：“非常感谢。”
然而叶令仪走出去没两步，就听到女修熟悉的声音洪亮道：“领取凡界任务，不必排队，当即让位，只需一块中品灵石！”
叶令仪猛地回头，就见那名女修朝她亲切地眨眨眼，嘿嘿笑着从一名财大气粗的修士手中，接过了灵石。
叶令仪：“……”
大意了。
竟能想到在修真界当黄牛，当真是吾辈楷模。
今日在这福禄阁中，算是见到了这清虚派弟子的另外一面。
叶令仪一一看过，确定这人阶任务都是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鸡毛蒜皮，即使起了些正经严肃的名字，冠以宏大的意义，也不能掩盖任务的本质。
她想了想，灵剑一转，转入了地阶任务所在之处。
进入大堂那一刻，叶令仪很快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气氛。
地阶任务无论是危险性还是难度，都要比人阶任务高得多。方才还能看到有修士闲散的聊天说笑，这地阶任务堂内则安静得落针可闻，即使是交谈也轻声细语。
大堂之内，标注着任务的木牌悬浮在半空中，抬手就能摘下来。
她一一看过去，发现这些任务更接近自己想象中的，不由得更认真仔细地查看。
略过要耗费大量时间的长线任务，叶令仪最终将目光落在写着“天海阁征收”的木牌上。
天海阁叶令仪有听冯沅君说过，是整个大陆上规模最大的拍卖场。
拍卖场在大陆的各个角落都能看到踪迹，相当于连锁产业。不过既然要在别人的地盘上做生意，自然是要给提成的，不然也不会同意让你开。
修士都需要资源，而资源不止可以用灵石来交易，更可以以物易物。
而天海阁就是让修士能够放心进行交易的平台，有可靠且信誉值高的公证人，以及负责验真伪的估价师。
清虚派地界内也有天海阁，甚至就开在山脚下。
问题在于，天海阁这十年来交付于宗门的灵石数量越来越少，起初还做得隐蔽些，现在可以说是明目张胆。
叶令仪懂了，就相当于偷税漏税。
账本自然是有的，只是明着的账目都是准的，似乎是按需交了。
但分明是做了账，只是没有证据。
天海阁近些年势力越来越大，起初跟各个门派商谈之时都是抱着极低的姿态，并且承诺绝对会分给宗门应有的利润。
开始的长达一百年内都非常规矩，完全是按照比例划分。然而天海阁越做越大，已然是一股地位超然的新兴势力。
因着财大气粗，天海阁可供驱使的客卿供奉越来越多，势力也越来越强。
直到十年前开始，天海阁每处分阁都加派了许多高阶修士镇守，自此便开始展露出獠牙与野心，逐渐有恃无恐。
小宗门实力不济，只能是打碎了牙自认倒霉，吃了这闷亏。
而越是大宗门，越顾忌名声，不可能为了追讨灵石，惊动大能修士打上门来，未免太过掉价。
清虚乃是修界第一大派，为了灵石跟天海阁撕破脸，没有必要。
但派门内弟子过去理论、征收，对方又不当回事，每次去都客客气气跟你打太极，来回车轱辘那两句话。
好茶招待着，态度也亲和，就是装听不懂。
因此这个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一点也不简单。
由于奖励丰厚，不少弟子都抱着希望去试过了，均是铩羽而归。
失败的次数过高，原本人阶的任务，被判定升级为地阶。
叶令仪还从未去过拍卖场，不由得提起了点兴趣。
感觉既有意思，又有挑战性。即使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
至少她比同门的弟子们多懂一个道理：面对奸商，跟对方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要么用绝对的实力震慑让对方学乖，要么比对方还厚脸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决定接下任务后，叶令仪便抬手将悬浮的木牌摘了下来。
紧接着，便听到熟悉的甜美活泼的声音激情回荡在福禄阁上空——
“逍遥山叶令仪师叔接下地阶任务’天海阁征收’，完成将获得的奖励是：可以进入浮生阁第二层，任意带走一样东西。期待任务成功！”
叶令仪原本因为有师父顾恒泊，接任务更多的是想光明正大下山历练，见识见识这大千世界，对灵石法器之类的奖励并不是很感兴趣。
不过如今倒是无心插柳，没想到还能一箭双雕。一旦任务完成，就能有机会进入她一直感兴趣的浮生阁。
还是不能随意进入的第二层。
得知这意外之喜，叶令仪心情愉快地拿着任务牌出了福禄阁。
她向来都是想做什么立刻就做，当即御剑下山，出了宗门。
叶令仪在门派内近乎无人不晓，出示任务牌后，负责镇守山门的师兄便笑着爽快放行。
她来的时候是由郑瑾怀御剑，急着赶路，速度很快。
现下领的任务没有完成期限，倒也不必太过着急。她悠闲看过山水飞鸟，待得逐渐有了人烟，能看到城镇，便收了灵剑，步行入城。
叶令仪特意施了幻术，将身上的衣服变幻成了普通凡人的样式。
她喜欢这人间烟火气，许久未曾感受过走在街上的感觉，竟有些小小的雀跃。
此处名为清晏城，就坐落在清虚派山下不远处，同属清虚地界范围。
也正因此，清晏城没有外敌侵扰，百姓生活富足安康。
外来修士也不会于清虚眼皮子底下明着作恶，凡人与修士自然共处，处处繁华，比叶令仪出生的小小村落要热闹上许多。
繁荣安定的地方，自然会有更多茶馆、商贩，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包子，刚出炉的包子！皮薄馅大，童叟无欺！”
“姑娘，看看簪子吗？都是上好的珠翠，还有临海才有的珊瑚！”
叶令仪下山之前，经福禄阁的人提醒，换了些凡界的银钱，此刻倒是立刻派上了用场。
出身于边疆偏僻之地的叶令仪，仿佛来到了城镇的暴发户，眼睛极亮地面对包子铺的伙计伸出五个手指。
伙计瞅了瞅她瘦削的身材，热情地惊叹道：“姑娘真是好胃口，竟能吃下五个包子！”
叶令仪歪头嘿嘿一笑，一本正经地纠正：“是五屉。”
伙计目光呆滞，合不拢嘴：“……啊？”
很快，叶令仪快乐地一手抱笼屉，一手啃包子，再次开始自己的暴发户行为：“大娘，这个。”
首饰摊的大娘欣喜抬眼：“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翡翠！”
叶令仪咬了口包子，摇头：“不，是除了这个，全都要。”
大娘嘴唇一哆嗦：“……天爷嘞！”
菩萨在人间。
整条商铺街道上，叶令仪所到之处，俱是一片鸡飞狗跳，势要带领全城百姓少奋斗二十年。
她最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了卖糖人的小摊前。
摊铺前面，有个小男孩正盯着糖人看，舍不得离开。
叶令仪一手拿着刚买的糖葫芦，低头拉仇恨地看着小朋友笑眯眯道：“想吃吗？”
小男孩仰头，期待地看着她点头：“嗯！”
小孩子偷偷咽了咽口水，以为她要给自己买。
结果叶令仪接过摊贩递过来的糖人，吧唧自己咬了一口：“真香。”
旁边的大黄狗：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小男孩震惊地睁大眼睛：阴险的大人！！
当然，叶令仪当着气抖冷的小男孩吃完一个糖人后，就忍俊不禁地干咳了一声，将糖人都买了下来。
她蹲下来揉了揉小男孩软乎乎的头发：“记得把糖人分给朋友们，知道了吗？”
小男孩警惕地跟她对视，过了一会儿，才小幅度地点点头。
叶令仪吃吃喝喝玩得开心了以后，才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换上了一身看不出清虚弟子身份的道袍。
要办事，除非有把握一击必胜，否则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先了解一下天海阁平日里的行事风格，知己知彼，方才能知晓应该怎么讨回应得的东西。
叶令仪服下一颗自己炼制的化颜丹，从小巷中拐出来时，已然变成一个矮小不起眼的中年人。
莫无衣教给她的隐匿气息之法很是高明，再加上化颜丹的功效叠加，除非有高阶修士在场，否则不会注意到她。
天海阁的所在之处极好找。
并非所有修士都像叶令仪一般刻意低调行事，距离极远便能看到有修士不断从上空御剑飞过，停留的地点都在相同的区域，落点自然便是天海阁。
能在短短一百多年间，做到整片大陆随处可见的程度，天海阁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即使是分阁，眼前的塔型建筑依然直入云霄，气势恢弘。
天海阁俱是金字塔结构的塔型拍卖场，往来的修士会被分成不同的阶层，等级越高之人，能进入的楼层就高，交易的成本也相差巨大。
叶令仪不动声色地在角落观察了许久，进入天海阁的修士皆会出示代表等级身份的玉牌，会有不同的引路人带领他们去往各自的楼层。
当真是财大气粗，仅仅只是负责检查玉牌的修士，就已是开光期。
怪不得这地阶任务迟迟不能完成，修为高深的师兄师姐不屑与其纠缠，修为普通的弟子则起不到震慑作用，连门口的守卫修为都堪比内门弟子，哪怕是说破嘴皮，也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这样看来，倒当真是相当棘手。
叶令仪倒也不急，摸清大体的规则后，她便闪身出来，慢慢朝天海阁门口走去。
果然，还没踏进门槛，就被人礼貌地拦下来了。
开光期的修士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圈，叶令仪将自己的修为掩饰成了筑基初期，此刻矮小而干瘦，发丝遮挡下露出的半张脸已然年华不在。
筑基期修士寿命只多五十年，因此并非不会老去，眼下她有意不想引起注意，面孔衰老便是有着修行天赋过低的意味。
他倒并未露出任何鄙夷之色，依然文质彬彬道：“请出示身份玉牌。”
叶令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慢吞吞道：“我是第一次来。”
那人示意身后的人，很快拿到一块黑色的玉牌，朝她微笑了一下：“一层的入场费，需要一块上品灵石。”
叶令仪心想光是进入这第一层便要一块上品灵石，门槛也太高了，未免太过黑心。
想是这么想，她闻言露出一点紧张，确认了一遍：“一块、上品灵石？”
对方极有耐心：“正是。”
叶令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块上品灵石递给对方。
那修士接了灵石，才将最低等的黑色玉牌交给她：“请进。”
叶令仪稍显畏缩局促的道谢后，在引路人的指引下，踏入了天海阁第一层。
这塔型建筑构建的极妙，外面看起来直上直下，内部却如同旋转而上的螺旋形，无数扇门罗列在台阶两侧，凝视的久了，竟有些晕眩之感。
一层大厅是最为广阔的，也是最没有门槛的，来往修士多而杂，甚至有些嘈杂吵闹，与这处处奢华的场景格格不入。
然而引路的修士仿佛像是没有任何不快一般，不管是多么形容憔悴、身着破旧的散修，还是受了重伤、满腹牢骚中带着惊恐的被追杀者，都一视同仁，亲和友善。
当然，前提是不动什么歪心思。
叶令仪不由得暗叹，这天海阁能发展到这种程度，着实是有两下子。就说这“待客之道”，便是常人所不能及。
引路人指引她来到负责接待的女修跟前，便礼貌退至一旁等待。
女修竟也是筑基期的修为，笑容亲和道：“请问您是想作为买家入场，还是作为卖家入场？”
叶令仪一顿，她本不清楚内部情况，原是以为等待开始后竞价即可，没想到第一次入场就也能有机会拍卖。
她脑海中转瞬闪过几个念头，很快做了决定：“卖家。”
女修点头：“好的。请将需要拍卖的东西放至浮台上，会有专门的估价师来判定价值。”
叶令仪确认道：“什么都可以吗？”
女修微笑：“什么都可以。”
叶令仪对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暗自挑眉，面上毫无反应，将自己炼制的低阶法器、丹药，还有绘制的符箓有所挑选的拿出来，交给了女修。
段何求改良过的她不会拍卖出去，拿出来的几样，都是修界常见的普通之物，不会引起任何关注。
倒不如说，她拿出这些不起眼的玩意，反倒是彻底不会被人注意到了。
女修很快去而复返，将价值告知她后询问是否接受，在叶令仪点头后，便微笑着道：“拍卖还有半个时辰开始。”
有专门等待休息的地方，叶令仪嘴上应着，实则在确定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火速给自己贴了一张隐身符。
这隐身符是段何求在外门大比之后，再次改良过的。元婴境以下修士，都察觉不到叶令仪周身气息。
她小心地避过来往的修士，灵活地穿梭。
目标很明确，她想试试，能不能去往更高的楼层。
叶令仪谨慎的并没有直接踩上螺旋石阶，而是又补了一张轻身符，虚踩着空气往上飘去。
通往第二层的入口处，守着一位融合期的修士。
她屏住呼吸，飘在一名通过查探的修士身后，径直往里走去。
几步的距离，叶令仪背后冷汗都快要出来，直到平安无事越过那道线，迅速隐匿进人暗处后，才松了口气。
成功了。
她没有急于继续向上走，而是打量着所在的位置。
即使只相差一层，第二层与第一层已是相差甚远。
方才她躲在一旁，清楚看到第二层等级的玉牌是蓝色的。
而二层的入场费是十块上品灵石。
单单只有一层差距，便将大部分的散修与小门小派的修士永远挡在了下面。
此处的天海阁分阁，共有七层。
叶令仪估算了一下这个入场费的规格，她不再需要给段何求出研究费以后，储物戒里尚且还有师父留给她的一千块上品灵石。
不知能不能进入这最顶层。
问题在于，仅仅是入场费可能便至少要上千上品灵石的拍卖会，究竟交易的是什么东西？
叶令仪想不出。
不过唯一确定的是，哪怕光是入场费，天海阁克扣下来的灵石，便数额巨大。这笔账讨要回来的难度，比想象中的还高。
她悄然迈步，想进入第二层的拍卖场内一探究竟，却敏锐感应到有尖锐法器的破风声传来，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
叶令仪迅速后撤，隐身符的效果犹在，不可能被轻易看穿才对！
法器深深陷进她方才所站的位置，竟是一枚金色的细长锋刃。
她放轻呼吸扭头看去，袭击她的人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少年修士。
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单看修为似乎也就是筑基期，只是他眼底黑漆漆的，并不透光，直直盯着叶令仪所在的方向，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
“谁？”
叶令仪相信段何求的能力，这少年不可能是看穿了她的身形。
难道是直觉？
若真靠直觉就能发现她，天赋未免太过可怕了些。
她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便见那古怪的少年偏头等了一会儿，召唤出了一个样式奇怪的金色罗盘。
少年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黑漆漆的眼睛依然直直看着叶令仪所在的位置，平静道：“你不说话，会后悔的。”
没来由的，叶令仪面对着这个同为筑基期的少年，竟有点背后发毛。
金色罗盘上的指针，缓缓开始转动。
她本能感觉到危险，正待做些什么，就见方才骗过的开光期修士走过来：“怎么了？”
少年安静地盯了叶令仪的方向半晌，罗盘指针转了两圈，依然未停。
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竟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将罗盘收了回去。转身垂眸道：“没什么。”
他背对着叶令仪，语调毫无起伏：“相信聪明人都会知道，不该来的地方偏要来，会死。”
原本带着凝重询问他的开光期修士闻言放松下来，随口笑道：“那是自然。想要潜入这天海阁的修士不知凡几，都是什么下场？”
少年并不理会他，转身离开。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叶令仪才悄然绕过那名开光期修士，回到了一层。
直到重新彻底落地，叶令仪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心跳极快。
她本来以为这天海阁的任务，只是找一找证据漏洞，把天海阁当成了贪财的商户一类。
虽然难缠，却也并不危险。
现在看来当真是大错特错。
那少年不知是什么来头，直觉能对她产生威胁。只是刚才他本要攻击她，不知为何突然收手，还似乎意有所指在提醒她些什么。
听他与那镇守第二层的修士言下之意，想要闯入天海阁的修士，多半是都已身死道消。
半个时辰已过，一层拍卖场正式开启。
叶令仪收敛思绪，在引路人的指引下，迈步走到自己的位置。
一层中多是散修，不舍得出十块上品灵石的入场费，却不意味着拿不出来。
散修苦惯了，若是为了功法灵器可以一掷千金，却不愿意白白给别人送灵石。
而天海阁并不过问你拿来拍卖的东西从何而来，不问源头，又能保证公平交易。
可以想见，散修或许会将用见不得光手段抢来的法器，拿到这天海阁中来卖。
因此虽然只是第一层，却不见得没有好东西。
天海阁一贯的大手笔，塔内每个角落都安置了昼夜通明的夜明珠，此刻场内熙熙攘攘，华贵中透着一丝违和。
卖家与纯买家分属不同的区域，叶令仪拿出来的东西价值不高，坐在下首的位置。
拍卖台高悬在半空中，方便高位的修士们能够看清。
叶令仪对拍卖的东西不怎么关心，心里却琢磨着，既然你不仁，那她就干脆黑吃黑，让你打碎了牙没处说，吃了这闷亏。
再拿你损失的，去补宗门应得却未得的亏空。
她本就不打算走正经剑修的路子，既然已确定这任务要是走常规路子，定是完不成的，暗着来也会有性命之危，那就……半明半暗好了。
场子已然热了起来，气氛热烈。
“玉灸宗的九转还魂丹，共三颗，起拍价五百块上品灵石——！”
场内不同地方传来声音。
“五百五。”
“五百八。”
“六百！”
叶令仪一边暗想这丹修果然赚钱，盘算着改日应该利用起来，多赚上一笔，一边压低嗓音开口：“七百。”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喊价的声音戛然而止，都犹豫了。
一点点涨上去还抱有侥幸心理能成交，但一次加价一百的肯定都是家底丰厚的人，就算抢得过，花费的灵石也远超所需了。
没人再加价，这一件便成交，计入了她的位置编号。
进入天海阁不问姓名，不问来历，正好方便了叶令仪行事。
接下来，叶令仪陆续拍下了好几件，都是眼也不眨便以百起步加价，累计灵石数额已高达几千块灵石。
她有分寸，拍下来的物品都是既耗费灵石，又不是特别实用的东西，不会引起被抢夺者的愤怒。
拍卖品如流水，这个数额，也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刚刚好。
等到这场拍卖结束，才是重头戏。
这样的办法只能干这一次，不过叶令仪有许多办法，能让这天海阁从今天起倒血霉。
既然直接讨还做不到，就不必以清虚派弟子的身份来露面了。
坑了清虚派十年的灵石，叶令仪笑眯眯地心想：都让你我给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18点还有一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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