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抉择

现在是放学时间，我，魏许，正在执行今日的任务，跟踪。

        因为看见秦思被小破孩跟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破孩，我以为一种校规严明纪律良好，不曾想还有这种破事。

        我身边的这位，楚霓，是和我一起执行任务的出生入死的战友。

        我们曾经一起上刀山下火海，取得了屠龙宝刀，拯救了睡美人，打败了恶龙。

        楚霓一巴掌拍上我的脑袋，我的整个脑袋瓜嗡嗡乱响。

        “拍完快走。“

        “噢。“我委屈巴巴地收起来手机，专注地盯着前方的敌人，啊不是，不良少年。

        眼下，我们这两个跟秦思说的话加起来超不过十句的陌生人打算多管闲事，看看这些小破孩打算干什么。

        秦思不住校，很奇怪，因为一中的所有人都住校，在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情的模式里面，无论是卓尔不群还是离经叛道，都会被统一当作“奇怪“处理。

        我和楚霓本来是趁午休时间从学校后门翻墙出去打算吃一顿螺狮粉果腹，因为食堂大妈供应的饭除了盐就是盐，感觉没有任何东西能供应生命必需的养分。

        却在转角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跟上了秦思，为首者虎背熊腰豹头环眼，长得比张飞还张飞

        我和楚霓果断决定行侠仗义。

        过了一个转角，我们却突然看不见秦思的踪迹，楚霓下巴被惊到地表情拉拉我的手，指向天空。

        是秦思，在往树上爬着，眼睛机警又审慎，却又无比冷静。

        几个黄毛吵着走近，秦思已经爬到树的顶端，向红砖堆砌成的墙探身，其实严格意义上那并不能算作是一座墙，只是破破烂烂缺角断块的砖头被胡乱堆放在一起罢了，可秦思小心翼翼颤抖着，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探过去，然后就是楚霓的尖叫声，我有点晃神地看去，刹那间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我的目光凝聚在秦思身上，聚焦地让我的眼前出现了斑斓的光点，我看着她努力保持着平衡，然后在一瞬间踩到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失重地头朝地地下坠，进而倒在地上。

        那么瘦弱的一个女孩，那么瘦，整个人都轻的仿佛不存在一样，漠然地翻转身体，仰望着头顶的天空。

        她的腿好像断了，不自然地翻转向一边，几个黄毛从街角穿出来，站在她的头顶，为首者把脚踩上她的肩膀，狠狠地压进地面。

        他们好像是说了些方言，我们听不懂的，一种不属于这个北方小城的口音，然后我在那群人里面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熟悉的轮廓。

        我从未想过我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岳崎，小时候的我把他奉若神明，他是我膜拜的偶像与一切。我想他会清贫，却始终保留着温暖与善良。

        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纹身从袖口蔓延下来，只一眼我就知道他进过监狱，盘坐在草丛中的一条蟒蛇，这是城区约定俗成的进过牢狱的人都会在身上纹的图案。

        监牢里有一股势力，无名无姓，是当地的一个帮派，□□为主，却与白道势力挂钩，高利贷，收租，催债，非发营业会所，城中心的人不知道，可小时候在城区边缘辗转搬迁的我，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见过楼上的姐姐借债打胎却无法还债最后自杀，见过愚昧的父母买通帮派要他们拐卖穷苦人家的女孩嫁给自家娶不到老婆的孩子，甚至岳崎的父亲都死于此，这股势力包办了当地钢厂，却偷工减料，钢架子从楼顶砸下，“多来酒店”的“多”字上半部分砸下来，砸死了午后小憩的岳崎的父亲，暗红的血蔓延到整个地面，轰轰烈烈的一场夕阳。

        当时t市正在兴建基础设施，岳崎父亲的悲剧只是其中的一个，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我不知道。

        我无法理解岳崎选择，他的爱呢，他的恨呢，随着时间的长河漫无目的地飘散了吗，随着现实的打磨变得麻木不仁了吗，你的爱呢，岳崎？

        我看着他喃喃自语，我想起来当年画展上那个金红色的太阳，美丽得让人目眩神迷的太阳，我想起来书画展览上那副稚拙的太阳右下角的署名：岳崎。

        原来他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微微愚钝却温厚的少年，原来一切美好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原来时间浩渺如过眼云烟，物非人也非。

        又有什么不变。

        他好像看见了我，透过人群眯眼凝神看着，然后一瞬间的错愕，几乎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他们离开秦思，她像一块破布抹布一样被遗弃在原地，我看着岳崎的背影，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想要回头解释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从裤子里摸出来一根烟，颤抖着点火，火花明媚，湮灭罪行。

        我用余光看着楚霓，她在哭，整个人剧烈颤抖着，左手捂着嘴巴，右手紧紧抓着我的左胳膊，用那种几乎要把人的胳膊卸下来的力道。

        我摸着她的头：“别哭。”

        她突然好像崩溃了一样甩开我，冲向秦思，我甚至来不及拽住她，她就已经冲上去。

        我知道楚霓，我知道她的家世决定了什么，决定了她虽然不居高临下，却观测不到被生活压迫的人们的心酸与悲苦，她生来高贵，于是便不理解普通人难言的自尊。

        我知道那种窘迫被撞破的心酸和尴尬，知道那种在明媚的人眼前想要缩起来到看不见的，深入骨髓的自卑感。

        可是我没办法解释这些，因为这种共情也是让人尴尬的，这种共情也是一种示弱。

        秦思很淡漠地看着楚霓，出乎意料的淡漠。

        她像是整个人被摔碎了，有些迷离地看着天空，固执地盯着天空的一个角。

        楚霓求助地望着我：“许许，怎么办？”

        然后有一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积蓄着力量，就在肩膀被扶住的那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的肩部紧缩在一起，绷紧地厉害。

        他轻轻说：“别怕。”

        是陈颂，我像如梦初醒一样找回来我的神智，掏出来我的手机，紧急拨号的按键忽明忽暗。

        我打电话，颤抖着开口：“喂，是120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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