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茶咕噜咕噜地开了, 还在愣神的郁菀一下被惊醒，抬手便要去提拿茶壶。
“别动。”
霍邺挡住了她的手，然后用帕子包着，提起了茶壶, 将茶倒进了茶杯里。
郁菀收回手放在膝上, 后用手指摩挲了下手腕。
她垂眸, 眼睫轻颤。
那好似还能感受到上面, 另一人手掌的温度。
接着桌上传来一阵瓷器拖拽的声音，郁菀眼前出现了冒着热气的茶杯。
白烟袅袅, 氤氲。
“小心烫手。”
他叮嘱道。
郁菀下意识地看向他，却是一眼就撞入他含笑的眼眸。
她复又慌乱低头，端起了茶杯。
杯壁略烫手，郁菀手心冰凉，指尖碰了一下, 倒是觉得舒服，遂捧起了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霍邺也悠悠喝着茶，没有刻意再与她说话。
院中静谧, 日光融融, 倾泻在身上很是舒服。
郁菀逐渐放松了下来，心绪平静了下来。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 也只觉得二人这般看着甚是舒服,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闲适感。
郁菀面前的茶见了底, 霍邺提起火炉上的茶壶为她续上。
她先是还有几分不自在，但多几次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照顾。
安静了一会儿, 她忽地忆起了一件事, 忙问到：
“我来时, 看大人您似是要走，我是不是耽搁您了？”
霍邺抬眸看她，眉眼温和，眼中含笑轻声道：
“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你没有耽搁我。”
得了霍邺亲口说出的话，又见他不像是说假话以后，郁菀慢慢放下心来。
随后二人继续安静地喝着茶，倒是没再多言什么。
便是这样，也让郁菀觉得心定了不少。
不久后，双梨和暮山提着食盒匆匆回来了。
她高高兴兴地走过去，把食盒放在矮桌上，对郁菀说：
“我让寺里的小师傅帮我把李爷爷的那份素斋送过去了。
也让小师傅帮着跟李爷爷说了，我们下午才回去，让李爷爷再等等我们。”
双梨一边说，一边把食盒里的素斋一碟一碟地放在桌上。
暮山则将桌上的火炉和茶具撤了下去，把另一个食盒里的菜摆了出来。
两个食盒摆了满桌的菜和两碗白米饭。
更难的是，竟还有一盘橘子。
少有人知道，郁菀很喜欢吃又酸又甜的橘子，一想起那味道，她都会忍不住咽口水。
她小时候还未入京时，跟着父亲母亲住在扬州，院子里还曾种了一棵橘子树。树上结的橘子不多，但个头很足。
郁菀会从橘子结果开始，日日守在树下，直至它成熟。
最后那树上结出的橘子，都会被她和父亲一个一个地吃掉。
但自从入京过后，北地不产橘子，便是有卖的那也是稀罕物。
郁菀就极少吃过这东西了。
而这件事，到如今也还只有双梨知道。
遂不做他想，便知一定是她拿的。
果然下一瞬就见双梨把那盘橘子直接放在郁菀面前，笑得傻呵呵地说：
“姑娘，你看，有橘子。”
郁菀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满脸得色的模样，然后把那盘橘子放在中间小声对她说道：
“不能单独放在我跟前。”
双梨眼中懵懂看向郁菀。
怕她再多问一句，为什么。
郁菀先开了口：“有客人在。”
其实说起来她们才算是客，可今日，她是请客人，如此大人也就是她的客人了。
双梨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大悟。知晓自己做错了事，她有些手足无措。
郁菀轻轻笑了一下，安抚道：“没事。”
后又问：“给自己买糕点了吗？”
双梨还慌乱的神色，一下子消散了，老实地点点头：“买了。”
郁菀道：“那先去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双梨点点头，接着乖乖把食盒里留下的那碟子桂花糕拿出来，捧着到一边吃去了。
暮山见此情形，有些诧异。
原来还以为这桂花糕是小丫头给自家姑娘拿的，就像那盘橘子。
当时看到这里两样东西时，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还特意问了，他吃不吃，主子吃不吃。
得了他否定的回应后，便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一样拿了一份特意装好了。
不想是他猜错了。
那橘子的确是给郁姑娘的，桂花糕却是给自己拿的。
还有这郁姑娘对待小丫鬟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对下人。
轻声细语，温柔可亲……
这主仆二人，相处起来，倒是有几分意思。
暮山不由得多看了郁菀一眼。
而霍邺同样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待双梨退开后，他方问到：
“你喜欢吃橘子？”
郁菀点点头，笑了笑后，羞赧道：
“嗯。”
霍邺这般问了以后，便没再多言，好似只是顺口一问。
郁菀也没多想，顾忌着饭菜要凉了，没敢再耽误了。
她轻声道：
“大人，请。”
霍邺颔首。
随后二人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他们两人，皆是生了一副好样貌，如今这吃起来饭，斯文儒雅，看起来赏心悦目。
那一碟的素膳，瞧着都像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恩济寺的素斋比郁菀预想中还要好吃。
她惯常是吃宣平侯府厨房里大师傅做的菜。
大师傅手艺好，但架不住吃了这么些年，再好吃也变得寻常了。
今日这换了换口味，倒是又让她胃口大开。
譬如其中有一道冬笋，味道极好。
冬笋鲜嫩，清脆可口，吃起来很是清爽。
郁菀吃下第一口便停不下来了，不知不觉间，就将盘子里朝着她这面的笋都夹光了。
那道冬笋没放在她面前，是靠近霍邺的。
郁菀吃完了这面，不好意思起身去夹另一边的，只好作罢去吃其他的菜。
不想，她刚筷子一转，要去夹另一道菜时，那盘冬笋就换了位置，被挪到她跟前。
郁菀愣了一下，看了眼冬笋，又悄悄抬眸去看霍邺。
霍邺重新提起筷子，察觉到郁菀的目光后，只朝她笑了笑。
郁菀脸颊一烫，又垂下了眼，迟疑了一下，筷子还是去夹了那道冬笋。
最后冬笋被郁菀一个人吃完了。
用完膳后，暮山和暮风奉上了热茶。
双梨一见此，立刻把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放下碟子，起身走到了郁菀身旁站着。
郁菀饮了热茶后，终是忍不住想吃那橘子了。
可她刚一伸手，霍邺就拦了一下，道：
“歇一刻钟，再吃吧。”
闻言，郁菀脸一红，倏地收回了手，垂下了脑袋，眼里出现了窘意。
她方才那模样，是不是很急切。大人会不会觉得她没见过好东西，小家子气。
郁菀胡乱想着，捏了捏手指，更不敢抬头了。
霍邺见她这模样，觉察出了她脸色不对劲，略一沉吟后解释道：
“用了饭后，不宜马上吃些冷冰冰的东西，对身子不好。”
他原是一番好意，可小姑娘似是误会了什么。
霍邺有几分无奈。
郁菀听他这么说，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人，遂脸上的羞窘之意更甚。
整个人更是僵坐在凳子上，不再做多余的动作。
小姑娘还是介意他的话了。
霍邺心下叹息，而后起身去净了净手，暮山赶忙奉上干净的帕子。
郁菀抬眼，目光跟着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身影。
只见他净了手后，接过暮山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水，似是又对他吩咐了一句什么。
暮山听了后，奇怪地看了郁菀一眼，才领命离开。
暮山离开后，霍邺也抬脚走了回来，在矮凳上坐下。
随后他拿了一个橘子在手里不紧不慢地剥了起来。
他眼睑下垂，盯着手里的橘子，剥地很认真。
到橘子完整剥出以后，又将上面的白丝全部去掉，露出橘红色的果肉才罢手。
郁菀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到最后见到那剥了干净的橘子，口中分泌出了涎水。
她难得地馋了。
随即，她便见霍邺把那剥好的橘子递到她面前，温声说：
“尝尝，甜不甜。”
郁菀惊愕，不料这个橘子是剥给自己的，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霍邺又把橘子往她面前送了送，笑道：“应是到一刻钟了，可以吃了。”
话里带着两分玩笑意味。
郁菀沉默了一会儿，僵着的身一渐渐放松下来，她接过橘子，低声道：
“多谢您。”
霍邺笑到：“不用多礼，吃吧。”
郁菀点了点头，接着将橘子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给了他：
“您也吃。”
霍邺本想摇头，但后又改了注意，接过了那一半橘子。
两人一人一半，吃着橘子。
橘子算不得甜，但是最喜欢的那味，又酸又甜，很好吃。
她把橘子塞进嘴里，脸颊鼓了鼓，弯了弯眼睛。
霍邺在吃上不挑，但这橘子一入口，他被酸得皱了皱眉。
暮风跟他多年，一看便知他是不喜这橘子的。
可没成想，霍邺竟还是把那一半的橘子，全吃完了。
暮风木着脸，没什么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吃过了橘子，坐了一会儿后，实在没有再留下了理由，郁菀起身向霍邺告了辞：
“今日多谢大人了。”
霍邺笑着摇摇头：“是该我谢姑娘才是。”
客套话，郁菀不打算说了。
她屈膝行了一礼后，便抬脚要离开了。
恰在这时暮山手里抱着个小竹篓匆匆赶了回来：
“主子，还剩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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