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伊文的战争（3）
托贝尔的福，安娜的病房位置很好，窗边能看到医院的银杏树。
g国的夏天非常炎热，最高气温能达到40摄氏度，开着窗吹进来的都是滚滚热浪、聒噪的蝉鸣和恼人的蚊子。
伊文怕冷不怕热，他托腮看着窗外出神。
距离亨利离开已经快半年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亨利离开后没多久，伊文和妈妈就跟随医院转移到了战场的大后方，关于战争的消息总是来的慢一些。
早在【耻辱开始之日】，g国与f国之间的战争便不可避免地打响了。半年以来，g国败多胜少，他们从前生活的小镇，也早已被占领成为敌方的根据地，一切似乎依然沿着上一世的轨迹发展……
“伊文，我的孩子。”
“妈妈，你醒了，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伊文转身轻轻地坐在病床边，床上的女人双颊凹陷，面色蜡黄，但是看起来精神却好了很多，伊文握住女人干枯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亨利的信到了吗？我刚刚梦见他了。”安娜温柔的笑着，不知道为什么眼角蓄着泪花，“他穿着一身军装，特别精神，还让我不要担心。”说了一大段话以后，她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
伊文贴心的把水杯递到她的唇边。
“是吗，真好啊。信我收到了，等会儿读给你听，这次的信很长。”
“好啊。伊文，辛苦你了。”安娜伸出手臂轻轻的抚摸他的肩膀。但是伊文感觉不太对劲，贝尔说安娜最近的状态非常不好，让他做好准备，所以现在的情况令伊文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一种回光返照。
“妈妈”伊文想说一点儿也不辛苦，但是一想到某种可能，喉咙就像堵死了一样，他又开始流泪了。
“好孩子，妈妈都知道，是妈妈的身体没用，害我的宝贝这么辛苦，但是看到你们都很好，妈妈就安心了。”
她轻轻地叹一口气，把伊文靠过来的头抱进怀里。“我又想让你们快点儿长大，又为你们承受的一切感到心疼。伊文，我的宝贝，你要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等我走了，你就去找亨利吧，帮妈妈监督他好好吃饭，他小时候总不爱吃饭，还记得吗？”
伊文呜咽着点了点头，明白妈妈只是找个借口让自己去寻求亨利的庇护。
他贪婪的汲取母亲的气味，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忍不住又有点儿埋怨亨利，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在呢。
“好孩子，我真不忍心让你面对这一切。你需要再勇敢一点儿。”安娜温柔地抚摸他的脊背，唱起小时候哄着他睡觉的童谣。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
摇篮摇你，快快入睡，
等你醒来，一切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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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妈妈！”
亨利从梦中惊醒，满脸都是冰凉的泪水。
“干什么啊大半夜的”旁边的战友嘟嘟囔囔的抱怨，转个身又睡着了。
亨利下意识的回了一声抱歉，回过神来轻手轻脚的穿上衣服，捞上一个酒壶出去了。他们驻扎在布徳郡，这里离家乡不远，偏北一点，昼夜温差大，晚上很凉爽。
酒在军队里是禁忌，不过战争时士兵们需要它来疏解情绪，所以适量饮酒是被允许的。
亨利望着家的方向，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穿过喉咙，令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想起刚刚的梦境，亨利心绪不宁，不过还好是梦，他安慰自己。
每个月寄过去的钱应该够维持他们的生活，他想着，目光都温柔下来，将酒壶遥遥一敬，祝你们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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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在贝尔医生的帮助下安葬了，没有什么葬礼，能够参加葬礼的人大部分都不在了。
“留在医院里继续帮我怎么样？”贝尔侧过头看着那只毛茸茸的脑袋。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我要去找亨利。”伊文抬头，才发现贝尔的眼睛居然是深紫色的，平常看起来漆黑的眼球，在阳光的直射下变得剔透，像巫女手中神秘莫测的水晶球，永远笼罩着秘密。
“看起来你不那么伤心了。”冰凉的手掌揉乱了少年的发丝。
“与其让她一直忍受病痛，倒不如早点解脱。”
“想开了就好。既然你要去找亨利，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伊文摇了摇头。什么每月的信件，全是为了安慰安娜编出来的，要知道安娜刚知道亨利去参军的消息后直接晕了过去。
除了每个月总能准确的送到他手里的钱，亨利只言片语都没有捎回来，问起送钱的人，那人也是一脸茫然，只说是战区送过来的，不知道确切的地点。
贝尔无奈地笑了，不知道这个小鬼哪里来的勇气。
“那你再等等，等我打听好消息以后，陪你一起去。”伊文没有拒绝，或者说，他无法拒绝，这半年来贝尔已经帮了他太多，刚开始他还会窘迫地回应说自己一定会报答的，现在算起来一桩桩一件件，把他卖了也还不起，何况他们之间好像还有个什么契约，奇怪，想不起来了。
但是贝尔帮他做的很多事情，实际上都超过了一个医生的能力范围，难道说，他是保留着自己的某些能力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小家伙，再用这种看珍稀动物的眼光看我，我就不帮你了。”
伊文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他知道贝尔不想说的事情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没过几天，贝尔带来了亨利的消息，据说他现在正驻扎在布徳郡，短短半年就靠着战功当上了排长。伊文听到消息久久回不过神，没有他拖累，亨利比上一世晋升的还要快。
“还有，这是入伍通知书及伪造的出生证明，拿着。军队规定17岁以下不能入伍，至于个头矮，还能解释。”贝尔打趣道。
伊文横了他一眼，上一世因为没到年龄，军队本来不允许他进入，但是又考虑到他已经家破人亡的事实，勉强让他去了后勤部队，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帮忙，等到他能够上战场的时候，亨利已经不在了。
“谢谢，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局势不太好，我们得尽快出发，免得扑个空。我看就今天下午，怎么样，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没什么可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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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g国的铁路系统还没有瘫痪，伊文和贝尔乘坐火车前往布徳郡，靠近前线的铁路禁止通行，中途还要换乘其他交通工具。
伊文看着窗外缓缓划过的景致，心中颇为感慨。尽管安娜延续了半年的生命，但是命运的手掌还是无情的将一切推进既定的轨道。
“在想什么，瞧瞧你这幅忧郁的样子，斜对面的那位小姐都快要对你动心了。”
“贝尔！”伊文低声打断他，红着脸飞快的瞥了斜对面一眼，哪有什么小姐，只有一个看报纸的绅士。
“哇哦，你不会真的在期待吧，哈哈哈哈。”出门在外，贝尔穿的骚包不少，一套深红色的呢子西装，格子领带，仔细观察一下他连镜链都换了一条。
“瞧瞧你的装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要去参加婚礼呢。”伊文不甘下风的挖苦道，“而且，你不觉得热吗？”
放眼望去整个车厢只有这个家伙穿这么厚，不过伊文看他一滴汗都没流，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当然，伊文怀疑就算贝尔在街上裸奔也没有人会置喙，毕竟通过他的观察，所有人对待贝尔就好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好像大家都看不到他优秀的外貌和乱七八糟的穿着。
比如他们刚刚说笑时，斜对面的绅士单单瞪了他一眼，完全无视了贝尔的存在。
“不闹了，我看了一下地图，两天后我们应该要下车换乘汽车，之后的路线火车都停运了。”
伊文从怀里掏出从车站买的地图和列车路线图，指给贝尔看。
“的确如此，不过你放心吧，等我们下车后会有车来接我们的。
伊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以为是贝尔安排的。他现在是个半大小子，心里藏不住事，也就说了出来：“你这样显得我很没用”
贝尔显然不懂得照顾青春期大男孩的自尊心，“不这样难道我们要直接走过去？”
伊文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贝尔看着那个垂下来的褐色脑袋，意味不明的笑笑，“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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