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伊文的战争（9）
亨利从照顾他的护士那里得知了弟弟受伤的消息。
倒不是伊文多么有名，只是亨利自从得知弟弟要上战场后就一直心绪不宁，拜托了一些熟人帮他照看弟弟。
伊文看起来是个乖孩子，实际上很有主见，所以当时亨利看到弟弟来参军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而是在心中思索通过其他方法让这个孩子离开军队的可行性。只是没想到敌人这次的出击这么快。
他拧着眉头，继续询问伊文的伤势，得到“轻伤”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在他作势要去看望的时候，又被护士小姐拦住了。
“嘿，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乱动的，你比他伤的重多了。如果你去了，我敢保证以后你休想再从我嘴里得到任何关于你弟弟的消息。”护士半真半假地威胁道。
亨利面露无奈，作出投降状，“好好好，我答应你。”
——
“你好，请问你找谁？”布朗太太应声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小伙子。她的丈夫年轻时也曾去服役，因此布朗太太能通过肩章认出这个小伙子是列兵的军衔。
军帽下，露出男孩褐色的发丝，一听布朗太太开口，他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您好，我是乔治的战友，我叫伊文。”
一听到儿子的名字，布朗太太就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招呼着伊文进门。“哦，是乔治寄信过来了吗？”
伊文很长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布朗太太一边向他询问着军队生活的细节，一边从厨房端出精美的茶点招待，伊文却有些如坐针毡。
从整个家的装修看得出来，乔治的家境殷实，这种家庭的独子往往会被寄予非常高的期望。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消息出口之后，对于眼前这个像小鸟一样欢快的女人以及这个家庭来说，会是多么大的打击。
布朗太太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什么，收敛了笑容。
“伊文，你看起来很忧虑的样子，发生什么了是吗？”
伊文垂着头，双手撑在腿上紧紧握拳，咬了咬牙。
“布朗太太非常抱歉我今天来，是为了传递一个消息关于乔治的。”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他不敢抬头，没有等到布朗太太的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乔治他——”
“伊文！”布朗太太用一种尖锐的声音打断他，“我刚刚烤了点面包，我想是时候去看看它们了。”
伊文抬头，正好撞上了布朗太太躲避的眼神。他使劲儿攥着拳头，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抠破了。
“乔治牺牲了。”
这一句仿佛是一记重锤，将布朗太太瘦弱的身躯砸进沙发里，她的双手死死扣进沙发扶手，整个人仿佛无法呼吸的死鱼，脸涨得通红。
“不，不会的！你给我出去！滚出我的房子！”她失态地尖叫，将手边的抱枕一个个扔在伊文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您冷静一点儿！”
伊文最终被推出门。隔着一扇门，他听到里面传来奔溃的哭声。
——
第二天中午，伊文住的小旅馆的房间被敲响。
打开门，是布朗太太和一位陌生的男人，他们穿着一身黑色，布朗太太脸上蒙着同色的网纱，挽着丈夫，唇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伊文，你好，我是乔治的父亲，这位是我的太太，听说你们昨天已经见过面了。”男人开口，声音有些嘶哑，镜片后是一张疲惫的面孔。
“今天我们冒昧前来，一个是为昨天鲁莽的行径向你道歉，毕竟希望你可以理解。另外，我想可能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们去办，不知道你接下来有没有其他的安排？如果可以的话，我在楼下的餐厅预订了位置，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伊文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一路上维持着奇异的缄默，走进了餐厅。
“伊文，对不起，我为昨天的失礼向你道歉。在这种事情上你没有必要骗我。”说着布朗太太又有些哽咽，“乔治，他是怎么，突然之间就”
伊文尽量冷静地向两位描述了乔治牺牲的过程，并传达了军方需要他们前往认领尸体的消息。不过此次他也只有两天的假期，乔治的那封信还没有送到，因此他不得不尽快结束这顿早餐。
为此，伊文简单地向乔治的父母传达了乔治的遗愿，并掏出了那封信。
看到那封沾满血迹的信，布朗夫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奇怪。
“实际上，乔治刚刚去参军没多久，简就和一个男人奉子成婚了。”布朗太太解释说，“我一直不敢告诉乔治这个消息，毕竟他当时被那个贱人迷晕了！”
“注意言辞！”布朗先生立马提醒道，只是表情看上去对这样的表述非常赞同。
“我早就告诉过他，这种农场里的女孩”
“咳咳。”伊文不得不打断她，虽然那个女孩听上去确实做得不对，但是他非常反感这种对于身份的攻击。
“哪怕是这样，我还是想把这封信送到，毕竟我已经答应了乔治，就一定要做到。”
布朗先生欣慰地拍了拍伊文的肩膀，眼含泪光地说：“我真为乔治感到高兴，他有一位值得托付的朋友。”
得知收信人，也就是简的住处后，伊文告别了乔治的父母。
简的住处在一处农场附近。伊文几经周折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刚下车，伊文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头上顶着牛奶桶的女人。不由自主地，伊文将视线移向了她的腹部，那里被宽大的裙摆遮掩着，什么也看不出来。
简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走向自己的军人，将头上的牛奶桶放下来。
“您好，长官？”
简头上包着头巾，身上穿着粗麻裙子，外面套着一个围裙，灰扑扑的，手掌看起来也很宽大，显然是长期劳作的成果。她的脸圆圆的，眼睛有些畏惧地垂下来。
这样的装束不可避免地让伊文想起母亲，安娜。他的眼神温柔下来，是自己身上的军装令她害怕了吗？他没有再走近，隔着一段距离向她问好：“你好，你是简对吗？我是乔治的战友。乔治布朗，你还记得吗？”
简还是垂着头没有回应，显然对于陌生人十分有戒心，伊文没有多想。
“我是来送信的，乔治写给你的，他已经牺牲了。”有了第一次，伊文这一次传达的十分顺利，他掏出信递给简。
简终于有了动作，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将信将疑地把信接了过来。
尽管血液干涸后这封信都有点皱巴巴的，简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了。
【亲爱的简】
只看到第一行熟悉的字迹，简就确认了，眼前这个军人所说的一切恐怕都是真的。
伊文看到这个女孩抱着信慢慢地蹲下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感到怜悯的同时又有些疑惑，如果简真的爱乔治，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奉子成婚，如果不爱，她实在没必要在自己面前演戏。
这个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伊文后脑一痛，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
“你说什么！f国的军队突袭了我们的后方！这些该死的偷袭狗！之前为什么没有一点儿消息！”查尔斯的怒吼差点儿掀翻指挥室的房顶。
“军情处的人都是吃屎的废物！什么？呵，让我们支援？你们tm知不知道我的战士们此时此刻正在和敌人拼刺刀呢！”
电话那一头安抚了一阵，查尔斯最终还是妥协了：“知道了，我只能抽调一个营的兵力过去，不然这里就要顶不住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查尔斯挂了电话，整个人脱力般坐在椅子上。他有预感，这次f国发起的战争绝没有那么简单。
半个月来，每一次作战对方似乎都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但是经过这几次的交锋，查尔斯能看得出来，和他们交锋军队虽说厉害，却并不是军情处提供的情报中所描述的f国精英部队。
那支部队的指挥官有非常强烈的作战风格，查尔斯曾经听他的长官提起过。既然眼前的是个“冒牌货”，那么那支精英部队到底在哪里？如此明显的错误情报，军情处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他无奈地扶额，透过刚才那通电话，他也算是明白了，并不是自己这个级别有资格过问的。
听着外面的炮火声，查尔斯长吁了一口气，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操心呢。
——
伊文醒来的时候，后脑一阵钝痛。四周传来嘈杂的声音，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啜泣。
他身边有人居高临下的叽里咕噜了些什么，伊文没听懂，但是能判断得出是f国的语言，他的大脑一下子拉响了警报。
伊文摸向小腿处，保险起见他在那里放了一把匕首，当然，他摸了个空。
周围传来哄笑声。他这才看清，他的身边有两个f国的大兵，抱着枪嘲笑他，不远处还有很多平民，看起来有几百人，和他一样坐在地上，身边同样有大兵把守。这里的阴冷，潮湿，整个环境看起来倒有点像是一个防空洞。
伊文想起来了，瓦尔郡确实有一处防空洞，离简所在的农场不远。
想起简，他又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个还怀着孕的女孩，毕竟f国对待战俘是出了名的
——砰！
伊文的下巴被枪托砸得一歪，整个人因为惯性歪倒在地上。
那个砸他的大兵怒吼了一句什么，可能是让他不要再东张西望，然后又和身边的大兵指着他大笑着说了些什么，似乎在嘲笑他。
这时候，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过来喝止了他们。
伊文上一世也有过被俘虏的经历，侥幸逃回来后又不得不面对g国的盘问，在那个时候，他也学习了f国一些军衔肩章的表示。
此时，他埋着头，偷偷瞄了一眼，来的看肩章是一名陆军上尉。
那人叽里咕噜的一阵训斥，两个大兵气都不敢出，他又说了些什么，那两个大兵就转身向伊文走过来，把他带走了。
伊文知道，这是看他醒了要单独审讯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不通f国的军队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上一世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没等他想清楚，就被带到一个临时隔出来的审讯室。这里的气味相比刚刚好了很多，伊文猜想这里很可能正是在通风管道附近。
两位大兵把他摁进一个座位，可能因为他手无寸铁，也没有做什么捆绑措施，只是抱着枪在一边看守。
刚刚说话的那位少尉靠在桌子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对着他说了些什么，身边很快有一个人向伊文翻译：“你是404军团的士兵？”
《步兵手册》里被俘后的规定简直刻进了伊文的脑袋里。
他双手握紧座位的扶手，垂下眼睛抿着嘴没有开口。
少尉冷哼一声，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将手套脱下来，两只一并握进右手。说了一句话，然后那副手套狠狠地抽在伊文的脸上。
“放心吧，我会让你开口的。”翻译官面无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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